哪吒抛出“黄风怪的下落”这个筹码,以为能拿捏陈光蕊,眼睛紧盯着他,等着看对方急切或惊喜的反应。
然而,陈光蕊只是微微挑了挑眉,脸上没什么波澜,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如何,
“黄风怪?哦,...
夜风拂过水帘洞,水珠如碎玉般洒落,在月光下泛着银辉。陈光蕊盘坐于石台之上,手中那枚金色印信的虚影缓缓旋转,每一缕金光都似由千百个古篆文字符号编织而成,隐隐有马蹄声自虚影深处传来,仿佛万骑奔腾于星野之间。
他双目微闭,心神沉入识海,正推演着明日校阅大典上的每一步棋局。
第一策:呈《请归御马监权限印信案》,依天庭律令第三十七章“职司权属不可僭越”,明列御马监本为独立司署,非托塔天王麾下附属;再引《三界兵政通志》中“马政为军政之始”的条文,佐以太上老君在南天门亲授“文道通神,掌骑即掌兵”之语录,形成法理闭环。
第二策:调动旧部证言。他在御马监任职半月,早已暗中走访各厩,结识数十名老卒。其中三人曾是前代弼马温亲信,因花果山一役被贬至寒渊马场,终日饲喂冻骨天马。这些人虽无权无势,但若能在校阅台上当众作证,便能动摇李靖“代管御马监”的正当性。
第三策,则是最难的一环??争取一位金仙级强者的公开支持。
“单靠律法,不足以破局。”陈光蕊低语,“李靖背后有西方佛国撑腰,玉帝亦需权衡大局。若无足够分量之人站出来,哪怕我句句在理,也会被一句‘暂维稳定’轻轻压下。”
他睁开眼,望向熟睡中的糖生,又看向洞外静立的孙悟空。
猴子正靠在一块巨石上,尾巴懒洋洋地摆动,火眼金睛却未闭合,似也在思索什么。
“大圣。”陈光蕊轻唤。
“嗯?”孙悟空扭头,“怎么,还在想明天的事?”
“我在想……谁能在玉帝面前为我说话。”陈光蕊直言,“你虽神通广大,但毕竟曾闹天宫、毁蟠桃会,如今身份尴尬。观音菩萨偏袒佛门,二郎神与李靖素来交好……真正能说话算数的金仙,又有几人肯为一个‘状元’出头?”
孙悟空挠了挠耳朵,忽然咧嘴一笑:“你说的是‘金仙级强者’,可没说必须是‘神仙’吧?”
陈光蕊一怔。
“嘿嘿。”猴子跳下石头,踱步而来,“你忘了俺老孙还有个师父?”
“菩提祖师?”陈光蕊瞳孔微缩。
“正是!”孙悟空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敬意,“那位可是真正的隐世高人,不属天庭,不归灵山,连如来见了他也得称一声‘前辈’。当年他教我七十二变、筋斗云,只用了短短几年。他的道行……深不可测。”
陈光蕊心跳加快:“可他早已隐退,不愿再涉三界纷争,你如何请得动他?”
“俺老孙不敢强求。”猴子收起嬉笑,神色难得凝重,“但我知他有一条规矩??凡持‘文心剑魄’者,可叩响三星洞外三声钟。”
“文心剑魄?”陈光蕊皱眉。
“那是他年轻时游历人间所创的理念。”孙悟空解释,“所谓‘文心’,乃是以文字承载天地至理,一字一世界;‘剑魄’,则是以意志斩断迷障,直指本真。他说过,若有人能以文入道,且不依附任何势力独自行走,便可入其门墙。”
陈光蕊沉默片刻,忽而笑了:“所以……我不是儒修,不是道修,也不是佛修。我是文修。而我的文章,就是我的剑。”
“没错!”孙悟空一拍巴掌,“你殿试那篇《安邦定国策》,字字含道韵,句句合法则,雷劫为你洗髓伐骨??这不就是‘文心剑魄’的体现?只要你敢去,俺老孙带你去三星洞!”
陈光蕊望着星空,心中豁然开朗。
若能得菩提祖师一句认可,哪怕只是默许,也足以震慑四方。毕竟,连如来都要礼让三分的存在,岂会轻易被人忽视?
“好。”他缓缓起身,“明日校阅之后,我们便启程前往西牛贺洲,寻访三星洞。”
就在此时,天边忽现一道赤红流光,划破夜幕,直坠东海方向。紧接着,大地微微震颤,远处传来一声低沉悲鸣,像是某种古老巨兽在痛苦嘶吼。
孙悟空猛地抬头:“那是……天马哀鸣!”
陈光蕊脸色骤变:“不好!寒渊马场出事了!”
他立刻掐指一算,眉心浮现一道金纹,正是御马监主官独有的“天马感应契”。刹那间,一幅画面涌入脑海??
寒渊马场,冰封千里。三百匹天马被锁链缠身,口衔寒铁嚼子,四蹄钉入玄冰。一名身穿袈裟的僧人立于高台,手持九环锡杖,口中诵念《金刚伏魔咒》,每念一句,便有一道金光打入天马体内。那些原本温顺忠诚的神驹,双眼逐渐转为金黄,额前浮现出微小的?字印记。
而在僧人身后,站着一人,白袍如雪,面容冷峻,腰悬宝塔虚影??正是李靖!
“他们要给天马种下佛印!”陈光蕊怒极反笑,“这是要把天马军变成灵山私兵!”
孙悟空咬牙切齿:“难怪监察使今日急着传音责难,原来是调虎离山!让你离开御马监,他们好趁机动手!”
“不止如此。”陈光蕊目光如刀,“李靖此举,已违逆天规。天马乃天庭战骑,归属玉帝直辖,任何人不得擅自施加外道禁制。他竟敢私自炼化,分明是要造反!”
“那还等什么?”孙悟空抓起金箍棒,“现在就杀过去,打断那秃驴的咒语,把天马救回来!”
“不可。”陈光蕊冷静摇头,“寒渊马场位于北海极渊,四周布有大阵,擅闯者会被瞬间冻结神魂。何况我们现在赶去,只怕已来不及阻止仪式完成。当务之急,是保留证据,用于明日校阅之上当众揭露!”
“那你打算怎么办?”孙悟空急问。
陈光蕊闭目凝神,指尖轻点眉心,一道金光自识海飞出,化作一只纸鹤形状的符?,迅速飞向北方。
“这是我以文道秘法炼制的‘观想留影符’,可将我刚才看到的画面刻录其中。它会自动飞往御马监档案阁,存入‘紧急军情卷宗’,并触发三级警报。一旦明日校阅开始,这份影像将在所有司主面前投影显现。”
“妙啊!”孙悟空拍手,“这样一来,李靖就算想抵赖都难!”
“不仅如此。”陈光蕊睁开眼,眸中寒光凛冽,“我要让整个天庭都知道,是谁在破坏天马军的忠诚,是谁在试图将天庭战力献给佛门!”
两人正说话间,糖生揉着眼睛醒来,怯生生地问:“爹爹,外面为什么那么吵?我梦见好多马在哭……”
陈光蕊蹲下身,将儿子搂入怀中:“别怕,那是坏人在欺负我们的朋友。但我们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我能帮忙吗?”糖生仰头,眼神认真。
陈光蕊心头一暖,柔声道:“当然可以。你要做的,就是记住今晚看到的一切。将来有一天,当你执笔为官,也要像今天这样,敢于为弱者发声。”
糖生用力点头。
翌日清晨,天庭校阅台。
白玉铺地,金柱擎天,三千仙班列队而立,祥云缭绕,仙乐悠扬。玉帝端坐凌霄宝殿最高处,目光平静如渊。李靖立于兵部首列,银甲耀目,宝塔虚影静静悬浮头顶,气势威严。
陈光蕊一身墨青官服,腰佩御马监主官令牌,缓步登台。身后跟着孙悟空,虽收敛气息,但仍引来无数侧目。
“臣,御马监主官陈光蕊,参见玉帝。”他躬身行礼,声音清朗。
“平身。”玉帝淡淡道,“今日校阅,各司汇报辖务。你有何事奏报?”
“臣有本启奏。”陈光蕊取出一本金册,双手高举,“题为《请归御马监权限印信案》,恳请陛下裁决。”
李靖眉头微皱,冷声道:“御马监职权一向由本王代管,何来‘归还’一说?”
“托塔天王此言差矣。”陈光蕊不卑不亢,“据《天庭职官志》记载,御马监设于开天之初,首任主官为太乙天尊座下弟子,直属玉帝调遣。后因战乱频仍,方暂交兵部协理。然协理非统属,更无权变更印信归属。今臣奉旨接任,理应收回全部权限。”
“荒谬!”李靖厉喝,“你不过一介凡人状元,侥幸飞升,懂什么天马军政?若无本王调度,天马岂能有序巡防三界?”
“那请问天王。”陈光蕊忽然抬眼,“昨夜亥时三刻,您是否亲临寒渊马场,主持对三百天马施加《金刚伏魔咒》,并植入佛门?印?”
全场哗然!
连玉帝都微微动容。
李靖面色不变:“纯属污蔑!本王昨晚一直在天王府练兵,并未外出。”
“是吗?”陈光蕊冷笑,挥手抛出那枚纸鹤符?。符纸在空中炸裂,化作一片光影,清晰投射出昨夜寒渊马场的画面??李靖立于高台,僧人诵咒,天马眼中金光闪烁,?字浮现!
“此为‘观想留影符’,记录真实场景,无法伪造。”陈光蕊朗声道,“臣愿以文道起誓,若有半句虚言,当场魂飞魄散!”
李靖脸色终于变了。
他没想到对方竟有如此手段。
“大胆!”他怒喝,“你竟敢窥探军机重地!该当何罪!”
“臣身为御马监主官,监察天马安危乃职责所在。”陈光蕊毫不退让,“倒是天王,未经玉帝许可,擅自对天马施加外道禁制,已触犯《天律?兵政篇》第十一条,当削职查办!”
“够了!”玉帝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压下所有喧嚣,“此事重大,需彻查。李靖,你可认罪?”
李靖跪地叩首:“陛下明鉴,此举实为防范天马叛乱。近来有传言,花果山残党欲策反天马旧部,臣不得已而为之,只为稳固天庭根基。”
“花果山残党?”陈光蕊转身指向孙悟空,“齐天大圣此刻便在我身旁,他若真欲作乱,昨夜早已率猴兵攻上天门!何必等到现在?”
孙悟空叉腰大笑:“就是!俺老孙现在可是正经弼马温的支持者,谁敢说我不忠,我揍他满地找牙!”
群仙哄笑,气氛略缓。
玉帝沉吟良久,终道:“此事暂押,待查证后再议。至于印信归属……”
所有人屏息以待。
“御马监职责重大,不可久悬。”玉帝缓缓道,“陈光蕊既为正任主官,理应掌握基本权限。朕准其组建直属班底,招募旧部回归,重建御马监编制。印信一事,待三个月后校阅再做定夺。”
这已是极大让步。
陈光蕊深深拜下:“谢陛下隆恩。臣必不负所托,还天马以自由,还天庭以清明!”
李靖铁青着脸,却不敢反驳。
散会后,孙悟空兴奋地拍着陈光蕊肩膀:“赢了!咱们赢了第一步!”
“只是开始。”陈光蕊望着远去的李靖背影,低声道,“他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风暴。”
当晚,陈光蕊带着糖生与孙悟空悄然离开天庭,奔赴西牛贺洲。
途中,糖生依偎在父亲怀里,忽然问道:“爹爹,你说修行看的是心性。那我的心性……够好吗?”
陈光蕊抚摸着他光溜溜的小脑袋,微笑道:“你记得心疼天马,这就是善根。你愿意学‘定住’,这就是毅力。而你刚才在校阅台上,一句话都没乱说,这就是定力。三者俱全,怎会不好?”
“那我也能写文章成神仙吗?”糖生眼睛亮晶晶的。
“当然。”陈光蕊望着远方渐现的三星洞轮廓,轻声道,“只要你心中有光,笔下有道,哪怕是个小和尚,也能写出属于自己的西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