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盔映着仙灯,托塔天王李靖端坐帅位,下方数员金甲神将肃立,巨灵神魁梧身躯尤为显眼。帐内气氛凝肃,交谈低沉克制。
“陈副帅接管战马已有两日,”
一名面容沉稳的黑袍将领率先开口,语气客观,
...
门外景象一片混乱。
几个马夫跌跌撞撞地后退,脸上写满惊恐,手中铁叉、草耙散落一地。最前方一人跪倒在地,浑身颤抖,衣襟上沾着暗红血迹,口中喃喃:“大人……出事了……御厩……死了……死了三匹天马!”
陈光蕊瞳孔一缩,目光越过那人肩头,只见校场深处烟尘翻滚,原本整齐排列的御厩栅栏已被撞塌数处,断裂的木桩如利矛斜插空中。马嘶凄厉,混杂着火焰燃烧的噼啪声,空气中弥漫着焦臭与血腥。
“火?”他眉头紧锁,一步踏出值房,冷风扑面,寒意刺骨。
吉勇和丁丑早已赶到现场,正指挥几名力士试图控制局面。但那些未死的天马皆双目赤红,鬃毛炸立,蹄下腾起幽蓝火焰,竟似不受控制般疯狂冲撞围栏,口中喷吐黑雾,将靠近之人掀翻在地。
“这不对劲。”陈光蕊低声自语,脚下疾行,直奔事发核心。
途中,一名老马医踉跄迎上,满脸灰烬,声音发颤:“陈大人!那三匹死马……皮肉焦枯如炭,可内脏却完好无损……更怪的是……它们的魂魄……不见了!”
“魂魄不见?”陈光蕊脚步一顿,心头猛然一震。
他立刻运转灵觉,神识悄然扩散。刹那间,一股阴寒之气顺着气息反噬而来,仿佛有无数细针扎入脑海。他闷哼一声,强行稳住心神,却已察觉到一丝诡异波动??那是不属于此界的气息,带着腐朽与贪婪,如同深渊中伸出的触手,在御马监上空盘旋不去。
“不是意外。”他眸光骤冷,“是有人动了手脚。”
此时,丁丑匆匆赶来,面上依旧挂着那副云淡风轻的笑容,只是眼神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凝重。
“陈大人,您终于出来了。”他拱手作礼,语气恭敬却不卑不亢,“这突发灾祸,属下等未能及时制止,实属失职。不过眼下当务之急,是安抚天马、查明死因,以免惊动玉帝责罚。”
陈光蕊冷冷看他一眼,没有接话,径直走向那三具尸体。
尸体横卧于焦土之上,每一匹都高达丈余,通体银白,本应神骏非凡,如今却蜷缩成团,肌肉干瘪如枯树皮,眼眶空洞,嘴角裂至耳根,露出森然白骨。更令人骇然的是,它们头顶本该凝聚灵光的“天门”之处,竟被某种力量硬生生剜开一个黑洞,黑气缭绕,隐隐传出呜咽之声。
陈光蕊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其中一匹天马的额头。刹那间,一道残存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
夜深人静,月隐星沉。一道黑影潜入御厩,手持一枚青铜铃铛,轻轻一摇,铃声无声,却让所有天马瞬间僵直。随后,黑影将铃铛贴于马首,口中念动晦涩咒语。片刻之后,三匹天马双眼翻白,口吐黑沫,天门爆裂,魂魄化作黑烟被吸入铃中……
画面戛然而止。
陈光蕊猛地收回手,脸色铁青。
“摄魂邪术。”他低声道,“有人用外道秘法,抽取天马精魂炼制邪器!”
吉勇这时也凑了过来,挠头道:“哎哟,大人说得玄乎。天马乃天庭贵畜,谁敢动这等逆天之事?莫不是……走火入魔了吧?”
“不是走火入魔。”陈光蕊站起身,目光如刀扫过四周,“是有备而来,精准下手。只取三匹,不多不少,说明目标明确。而且选择在新官上任之初动手,时机巧妙,显然是要试探我的反应,或是逼我露怯。”
他顿了顿,声音渐冷:“亦或,是在警告我??别管事。”
众人闻言皆是一凛。
丁丑轻咳两声,笑道:“大人慎言啊。这可是天庭重地,岂容妖邪作祟?依我看,或许是野狐精怪趁夜偷袭,误伤了马匹。待报与上峰,自有巡查司查办便是。”
“巡查司?”陈光蕊冷笑,“若真有能耐的巡查司,为何至今无人察觉这股阴气?你我皆知,天马体内蕴藏一丝‘天罡灵气’,寻常妖物近身即遭反噬,怎可能悄无声息取其魂魄?”
他转身盯着丁丑:“除非……内鬼勾结外敌。”
空气骤然凝固。
丁丑笑容微滞,随即叹道:“大人此言,未免太过诛心。我等在此效力多年,忠心耿耿,岂容如此污蔑?”
“忠心?”陈光蕊目光如电,“那你告诉我,为何最近十日,御马监上报的草料消耗比往常少了三成?为何每日申时三刻,总有两名差役借‘巡栏’之名,进入东侧废弃旧厩,逗留半个时辰才出?又为何……昨夜守夜名单上,偏偏少了两名平日最勤勉的老马夫?”
一字一句,如重锤砸下。
丁丑额角渗出细汗,强笑道:“这些……不过是账目疏漏、轮值调整罢了……大人何必揪住不放?”
“疏漏?”陈光蕊从袖中抽出一本薄册,正是这几日他闭关之余暗中整理的记录,“这是草料出入明细,三次交割均有你亲笔签押。而这三人??”他指向角落里三个低头不语的差役,“都是你的心腹。他们今晨曾偷偷焚烧一袋灰烬,我已命人截下残渣,其中含有‘迷魂香’成分,专用于麻痹灵觉。”
全场哗然。
吉勇脸色大变,下意识后退半步:“你……你竟暗中调查我们?”
“不是调查你们。”陈光蕊缓缓抬头,目光扫过全场,“是调查御马监。我是弼马温,掌管天马,职责所在。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还谈何履职?”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雷。
“现在,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他环视众人,“第一,主动交代幕后主使,交出赃物证据,尚可从轻发落;第二,继续包庇,待我彻查清楚,按天条处置??私通妖邪,盗取天物,可是斩仙台上的罪名。”
死寂。
风卷残灰,掠过众人面颊。
忽然,丁丑笑了。笑声由低转高,最后竟癫狂起来。
“好!好一个新任弼马温!”他猛地撕开外袍,露出胸前一道狰狞符印,黑气缠绕,“你以为你是谁?区区凡人登仙籍,不过是个摆设!这御马监,从来就不归玉帝管!它属于‘那位’!”
“那位?”陈光蕊眼神一凛。
“哈哈哈……你也快要知道了。”丁丑狞笑,双手结印,口中念咒。刹那间,地面龟裂,黑雾涌出,化作三头六臂的恶鬼虚影,咆哮扑来!
陈光蕊冷哼一声,右手掐诀,体内九转金丹之力轰然爆发!
第二粒金丹所化的暖流瞬间贯通奇经八脉,筋骨齐鸣,气血如江河奔腾。他左手画符,右手引气,一道金色符?凭空浮现,迎风暴涨,化作巨网拦下恶鬼。
“轰!”
气浪掀飞数丈,周围马夫尽数跌倒。
陈光蕊稳立原地,衣袂猎猎,眼中金光闪动。
“孙悟空教我的,不只是炼体之法。”他淡淡开口,“还有??降妖手段。”
话音未落,他并指为剑,凌空一点。
“破!”
金符炸裂,化作万千光刃,将恶鬼虚影绞成粉碎。黑雾哀嚎溃散,丁丑喷出一口黑血,跪倒在地,胸前符印寸寸崩裂。
“你……你怎么可能……”他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
“因为你忘了。”陈光蕊缓步上前,俯视着他,“真正的修行者,不会浪费任何时间。”
他闭关数日,并非无所作为。每日清晨吸收天地清气,午时引金丹之力洗髓伐骨,夜间则以神识潜入御马监每一寸土地,绘制地形、记录人员动向、分析能量波动。短短几日,他对这座监牢般的机构,已了如指掌。
而这一切,皆得益于猴子传授的《通明观想法》??可观人心,可察鬼祟,可窥天机一线。
“说吧。”他蹲下身,声音平静,“谁派你来的?为什么要抽天马之魂?”
丁丑嘴角抽搐,眼中闪过挣扎,最终却咧嘴一笑:“你很快就会知道……当铃声响起来的时候……你会听见万魂哭嚎……你会看见……地狱开门……”
语毕,他七窍流血,身躯僵直,竟当场暴毙。
陈光蕊皱眉探其鼻息,确认死亡后,伸手探入其怀中,取出一块漆黑令牌,正面刻着“巡冥”二字,背面则是一幅图案:一口古井,井口垂下无数锁链,锁链尽头,拴着无数扭曲人脸。
“巡冥?”他低声念道,心头升起不祥预感。
这时,吉勇突然扑通跪下,涕泪横流:“大人饶命!小人也是被迫的啊!丁丑背后有个组织,叫‘幽冥会’,专门收集天地精魂,炼制‘九幽引魂铃’!他说只要集齐一百零八种灵兽之魂,就能打开‘黄泉秘境’,获得不死之力!”
“天马之魂,是其中之一?”陈光蕊追问。
“是!而且是最关键的一种!因为天马通天,其魂可作‘引路明灯’!”吉勇哭喊,“他们已经在别的监司动手了!不止御马监!还有……还有麒麟苑、凤凰台、龙池殿……都在他们的名单上!”
陈光蕊心头剧震。
这不是一起孤立案件,而是一场针对天庭根基的阴谋!
天马、麒麟、凤凰、神龙……这些都是支撑天界秩序的重要灵兽,若其精魂被大规模抽取,不仅会导致天地灵气失衡,更可能动摇封印在幽冥深处的某些存在!
“那个‘幽冥会’,首领是谁?”他沉声问。
吉勇摇头:“没人见过!只有丁丑接触过使者!但他每次都是在梦中相见!醒来只记得一道声音,冰冷无比,自称……自称‘井底人’!”
“井底人?”陈光蕊想起令牌上的古井图案,寒意爬上脊背。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钟声。
咚??咚??咚??
三声悠远,穿透云霄。
紧接着,整个御马监的温度骤降,连阳光都变得惨白。所有活着的天马齐齐仰首,发出悲鸣,仿佛感应到了某种恐怖的存在正在逼近。
陈光蕊猛地抬头,望向南天门方向。
只见高空之上,乌云汇聚,形成一只巨大漩涡,中心隐约浮现出一口虚幻的古井轮廓。井口缓缓开启,一道铃声悠悠响起??
叮……铃……
声音不大,却直透灵魂。
刹那间,陈光蕊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画面:地狱烈火、冤魂哀嚎、锁链拖曳、白骨堆积……还有一双眼睛,深不见底,静静注视着他。
“找到你了。”那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清晰无比。
陈光蕊咬牙,强行切断幻象,冷汗涔涔而下。
他知道,这场风波才刚刚开始。
他握紧手中黑牌,望向苍穹,一字一句道:
“既然来了,那就看看,究竟是谁,敢在天庭脚下,掘地狱之门。”
风起云涌,杀机暗藏。
而他的修行之路,也终于从炼体,迈向真正的斗法之途。
当晚,陈光蕊并未回房。
他在御厩中央设下一座简易祭坛,以天马遗骸为引,燃起三柱清香,焚符告天。
“弟子陈光蕊,奉旨执掌御马监,今遇邪祟作乱,生灵蒙难。虽修为浅薄,然职责所在,不敢退缩。愿以此心昭日月,借金丹之力,启通明之眼,追查元凶,还天界清明!”
香火升腾,金丹共鸣。
第二粒金丹彻底融入血脉,第三粒开始缓缓融化,带来更强的力量与感知。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浮现出一幅模糊地图??那是猴子留在他识海中的“天机残图”,原本残缺不全,此刻却因他心境坚定、意志纯粹,竟自行补全了一角。
图中标注着一处地点:**北渊废墟,古井遗址**。
“原来如此。”他睁开眼,目光坚定,“一切源头,都在那里。”
翌日清晨,陈光蕊召集剩余可信之人,宣布整顿御马监,严查过往账目,更换全部轮值名单,并亲自带队巡视各厩,布下简单驱邪阵法。
同时,他修书一封,通过天庭邮驿,秘密送往花果山??
“孙前辈,幽冥异动,井中有声。晚辈恐独力难支,恳请赐教。”
信送出后,他站在南天门边缘,望着浩瀚云海,心中默念:
“父亲当年因科举入仕,最终卷入朝堂倾轧,含冤而死。我今世重生为状元,却被贬为弼马温……看似荒唐,实则步步皆有深意。”
“或许,这并非贬谪。”
“而是命运,让我走上一条真正的救赎之路。”
风拂长袍,猎猎作响。
他知道,真正的劫难,还在前方等待着他。
而当他再次听到那声铃响时,他不会再逃避。
他会迎上去,亲手打碎那口井,斩断那些锁链,让所有被囚禁的灵魂,重见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