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马坪的中央,陈光蕊的身影挺立如松,他眼神平静地扫过全场。四周一片死寂,只有压抑的呼吸声和远处天兵们尚未平息的惊叹低语。
李靖身边的几位天将,脸色已经从最初的震惊转为凝重。他们交换着眼神,都从对...
那黑袍人立于花果山巅,周身无风自动,黑袍猎猎如夜潮翻涌。他并未施展神通,却仿佛与整座山脉融为一体,草木低伏,猿猴噤声,连瀑布都悄然止流。片刻后,他抬手一挥,空中浮现出一面水镜般的光幕,映出天庭御马监校场上的景象??陈光蕊站在晨光中,身后百匹天马昂首嘶鸣,气势如虹。
“十日养百马,滴血不损,反育灵驹……”黑袍人喃喃,“这等手段,已非寻常弼马温所能为。你借陈光蕊之身重生,竟连养马都能炼成道法,倒真是……令人刮目。”
他话音未落,水镜忽地扭曲,一道金影掠过,竟是孙悟空隔着虚空回望而来!
两股意志在虚空中交击,刹那间天地失色,花果山方圆百里雷霆炸响,山石崩裂。黑袍人冷哼一声,水镜碎成齑粉,身影也随之消散于原地,只留下一句低语随风飘荡:
“七日后,斩妖台见。”
而此时的天庭,早已因“御马监奇迹”掀起轩然大波。
太上宫内,老君轻摇蒲扇,望着丹炉上方浮现的影像,眉头微皱:“孙猴子不动则已,一动便是惊雷。先是整顿御马监,如今又要行刑金翅大鹏……他到底想做什么?”
旁边童子低声禀报:“据北斗星君传讯,那新任弼马温陈光蕊,所用《星络养马经》并非天庭旧典,而是融合了斗姆元君秘传、南斗延寿诀与紫微帝君观气术的全新体系。更诡异的是,他在调理天马时,曾以自身精血混入‘五谷元髓汤’,令马匹短暂觉醒远古血脉……疑似触及‘龙马化形’之兆。”
老君眸光一闪:“以人血饲天马?此乃逆天之举!若真能唤醒上古龙驹血脉,岂不是要动摇天马司职的根本秩序?”
他沉吟片刻,掐指一算,脸色骤变:“不好!他借养马之名,在暗中布阵!那一百二十匹天马的位置分布,分明是按‘周天一百单八星宿’排列,辅以南斗六司阳气引导,已在无形中构筑一座‘星枢驭兽大阵’!此阵一旦激活,可借星辰之力统御万兽,连麒麟、夔牛都要俯首称臣!”
“可……这阵法尚未完成。”童子颤声道。
“正因为未完成,才最危险。”老君缓缓起身,“未成之阵,如婴孩握刀,不知轻重。一旦失控,三界百兽将陷入狂乱,届时妖魔趁势而起,天庭危矣。”
他正欲召来四大天王布防,却见南天门外祥云滚滚,观音菩萨踏莲而来,手持玉净瓶,神色凝重。
“老君不必惊慌。”观音轻声道,“此阵确有隐患,但主持之人并无恶意。相反,他是故意暴露痕迹,引某些人出手。”
“你是说……”老君眯眼。
“孙悟空要的,从来不是安稳养马。”观音叹息,“他是要借这一百二十匹天马,做饵。”
***
七日转瞬即至。
斩妖台高耸入云,坐落于昆仑墟边缘,四周环列十万天兵,旌旗蔽日,杀气冲霄。中央高台由整块诛邪玄铁铸成,其上刻满镇压符文,专为处决大凶之徒所设。
今日,诸神齐聚。
玉帝虽仍在灵山听经,但已遣三清化身临坛监刑;佛门十八罗汉列席西侧,弥勒佛含笑端坐;道门十二金仙分列东侧,赤精子手持八卦盘,默默推演天机。
而在高台中央,一只巨禽被九条金刚锁链贯穿四肢与双翼,羽毛残破,双眼却依旧燃烧着暴戾火焰??正是金翅大鹏!
他本是凤凰之子,混沌初开时便已诞生,速度冠绝三界,一展翅便是九万里。当年孙悟空大闹天宫,他也曾趁乱攻破南天门,吞食三千天兵,几乎酿成浩劫。后被如来以无上佛法镇压于灵山之下,如今竟再度现世!
“大胆妖禽!”托塔天王李靖厉声喝道,“尔屡犯天规,残害生灵,今日当受千刃剐魂之刑,永世不得超生!”
金翅大鹏仰头狂笑,声如雷鸣:“超生?我本不死不灭!你们困得住我一时,困不住永恒!待我挣脱此圈,定要饮尽天河血,焚尽凌霄殿!”
众人色变。
就在此时,一道金光自天边疾驰而来,陈光蕊身穿玄袍,腰悬一柄青铜短斧,缓步登台。
全场寂静。
谁也没想到,执行斩首之刑的,竟是那个刚刚整顿御马监的“小小弼马温”。
“你?”金翅大鹏盯着陈光蕊,忽然瞳孔一缩,“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陈光蕊不答,只是缓缓抽出短斧,斧刃古朴无华,却隐隐泛着一丝猩红血光。
“这斧……”南极仙翁突然失声,“是‘戮神刃’!上古时期曾斩杀过一尊伪圣,后来因杀业太重被封印于地脉深处!怎会出现在他手中?”
观音闭目低语:“这不是普通的戮神刃。它是用齐天大圣当年被削去的三根猴毛,融以补天石碎片、孟婆泪、忘川砂,在六丁六甲炉中淬炼七七四十九日而成。每斩一人,便会吞噬其记忆与执念,化作持斧者心中的‘怒火’。”
“所以他要陈光蕊动手。”老君终于明白,“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种‘心魔’。”
陈光蕊已走到金翅大鹏面前。
两人对视良久。
“你知道我是谁吗?”大鹏冷笑。
“知道。”陈光蕊声音平静,“你是自由的象征,是不肯低头的骄傲,是哪怕被锁千层链、穿万道钉,也不肯认命的疯子。”
大鹏一怔。
“所以我敬你。”陈光蕊举起短斧,“但也正因为如此,我必须杀你。”
“为何?”
“因为有人需要你的死,来点燃一场更大的火。”
话音落下,短斧高举,周身金光暴涨,火眼金睛燃起滔天烈焰!
“慢!”大鹏嘶吼,“你可知我为何会被捕?我不是败于金刚伏魔圈,而是被人诱骗!那人许诺我自由,说只要我现身,便可联手推翻天庭统治!可当我踏入陷阱时,我才看清??”
“是谁?”陈光蕊问。
大鹏死死盯着他:“是你师父……孙悟空。”
全场哗然!
连观音手中的玉净瓶都微微晃动。
“不可能!”哪吒怒喝,“大圣何等人物,岂会设局害你?”
“哈哈哈!”大鹏癫狂大笑,“你们都被蒙在鼓里!他早就不想做齐天大圣了!他现在只想当一个听话的弼马温!所以他要除掉所有不服管教的存在!我是第一个,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下一个,就是牛魔王!再下一个,便是蛟魔王、鹏魔王……所有不肯归顺的妖族领袖,都会被他亲手送上断头台!”
陈光蕊眼神剧烈波动。
但他没有放下斧头。
“你说的,或许是真的。”他低声道,“又或许,是你临死前的妄言。我不知他对你的承诺是否虚假,我只知道??”
他猛然发力,短斧划破长空!
“既然他让我动手,我就动手!”
“轰??!”
血光冲天!
一颗硕大的头颅腾空而起,双目圆睁,至死不甘。
与此同时,整座斩妖台剧烈震颤,那九条金刚锁链竟寸寸断裂,化作飞灰!原本笼罩大鹏的“金刚伏魔圈”也瞬间崩解,仿佛从未存在过!
“什么?!”二郎神杨戬骤然起身,“这圈根本没启动!也就是说……金翅大鹏从一开始就没有被真正镇压!他是自愿赴死?!”
观音睁开双眼,面露悲悯:“他不愿成为孙悟空计划中的棋子,所以选择用自己的死,揭露真相。”
而此刻,陈光蕊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捧起那颗仍带着余温的头颅。
他取出一只玉匣,将其封存,然后抬头望向云端的孙悟空。
两人隔空对视。
没有言语。
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
三日后,花果山水帘洞。
陈光蕊独自坐在石桌前,面前摆着那只玉匣。他打开盖子,金翅大鹏的头颅静静躺在其中,双目已闭,神情却异常安详。
“你说他是自愿的?”陈光蕊低声问。
孙悟空不知何时出现,倚在洞口,手中捻着一根桃枝。
“不错。”他淡淡道,“他知道我需要一场‘正义的屠杀’,来洗清御马监的污名,同时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老妖。但他不愿助纣为虐,于是选择了第三条路??用死亡发声。”
“那你呢?”陈光蕊猛地抬头,“你真的打算一直当这个弼马温?任人嘲笑,卑微苟且?你可是齐天大圣啊!”
孙悟空笑了,笑得有些疲惫。
“齐天大圣?”他摇头,“那个名字早就死了。五百年前,被如来的手掌压碎了;五百年后,被众生的遗忘磨平了。”
他走进洞中,轻轻抚摸石壁上一道深深的爪痕??那是当年他第一次怒砸水帘洞留下的。
“可我现在做的事,比当年闹天宫更有意义。”他说,“你以为我为何非要你十日内养好天马?为何要你在众目睽睽下建立威信?为何要你亲手斩下大鹏的头?”
陈光蕊沉默。
“因为我需要一个接班人。”孙悟空看着他,“一个既能继承我的意志,又能避开我的命运的人。我不想你再走我的老路??逞一时之勇,换来五百年的孤独与悔恨。”
“所以你让我养马?”陈光蕊苦笑,“就是为了让我学会忍耐?学会在卑微中积蓄力量?”
“正是。”孙悟空点头,“真正的反抗,不在掀桌,而在改规则。我要你从最底层做起,一步步掌握资源、人心、话语权,直到有一天,你站在这里说出‘我便是规矩’时,所有人都不得不服从。”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
“而这,才只是开始。”
话音刚落,洞外忽然传来急促脚步声。
糖生慌张跑进来:“不好了!北海外的‘归墟海眼’突然喷发黑水,无数冤魂从中爬出,自称是上古战死的天兵残灵!他们打着‘还我公道’的旗号,已攻破三座天关,直逼南天门!”
陈光蕊霍然起身:“归墟?那不是传说中埋葬叛逆者的坟场吗?怎么会有天兵亡魂?”
孙悟空却神色不变,反而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来了。”他轻声道,“我等的人,终于动了。”
“谁?”陈光蕊追问。
孙悟空望向北方,眼中金光闪烁:
“当年追随我大闹天宫,却被写入史书为‘叛逆’的七十二洞妖王……他们的魂魄,从未真正消散。如今,借归墟之乱,卷土重来。”
他转身看向陈光蕊,一字一顿:
“小圣,新的齐天大圣,不该只有一个。这一次,我们要让整个天庭知道??”
“**弼马温,也能弑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