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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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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不渝试图挣开,衣袖却已被她拉起,手腕、小臂赫然映入眼帘,腕骨突出,肌理紧细,小麦色的小臂上绷满青筋。
辛湄没有看见自己咬下的牙印,微微一愣,旋即抓起他另一只手。这次,谢不渝不再抗拒,任由她检查。
辛湄反复翻看,硬是没有从他双手看出任何被咬过的痕迹,呆道:“怎么可能………………”
谢不渝挣开她,不耐道:“长公主,你闹够了吗?”
辛湄怔然,一时张口结舌,今日她放走那蒙面人时,分明极用力地咬了他一口,咬完,她牙齿都沾了些血,对方手上不可能不留下痕迹。除非......那蒙面人并不是谢不渝。
“他不是你,但幕后指使者就是你,对不对?!”
谢不渝看着她:“我若是想劫走虢国夫人,早在淮州时便可行动,为何非要等到她被关押进大理寺狱后?冤有头债有主。今日劫狱的人既然是太后内侍,那长公主便自去找太后问责,找我做什么?"
辛湄已然无心理会这些冠冕堂皇的说辞,但觉他每一句话都是在与她划清界限,这一声声、一字字,无不利刀一样划在她心口!
“你不信我!”辛湄道。
谢不渝猛然哽住。
辛湄悲恨萦心,含泪道:“我说过,我可以成你未成之事,了你未了之愿,你为何不信我?!"
房中霎时一寂,孔屏趴在床上,始终不敢吱声,听得这一声悲愤的厉喝,更是心惊胆颤,不敢动弹。
谢不渝哑声道:“我为何要信你?”
辛湄一震,旋即冷笑出声:“好,是我多情了。”
她这一笑,盈满眼眶的泪随之滚落,谢不渝眼眦渐红,心似那颗泪珠剖破。他克制为她擦泪的冲动,但看着她的眼神一点点哀戚下来,犹似燃烧完的火焰,在空中飞下冰凉的灰烬.......
辛湄毅然转身,离开谢府。
孔屏震惊更甚,看谢不渝僵在原地,半天也不追,着急道:“二哥,你怎么又跟长公主吵架了?还不追吗?!”
谢不渝一声不吭。
孔屏苦口婆心:“你先前说,若是对心爱之人,自当珍之重之。长公主今日来跟你交心,可见是珍惜你、爱重你的,你这样的态度,多伤人家的心呀!再说了,她既然愿意帮我们成事,为何不答应?她都能帮戚家平反,难不成还会对谢家的事坐
视不管吗?”
“闭上你的嘴!"
谢不渝吼来一句,阔步走出房门。
“轰”一声,天边竟有雷声滚落,辛湄仓促的脚步猛然一颤,差点摔倒。
戚吟风扶起她,从西角门走回长公主府,登上抄手游廊后,那头忽地走来一名侍女,手捧木匣,待向辛湄行礼后,呈上木匣道:“殿下,这是江相公送来的,说是中秋将近,特为殿下备了薄礼一份,聊表敬意。”
辛湄一怔,今日离中秋尚有半个多月,何至于就送礼?怕是听说了她在大理寺被贼人持的事,前来关怀。可惜,她赶去谢府了。
辛湄接过木匣,问道:“他人呢?”
“听说殿下不在府上,送完礼物后,江相公便先行回去了。”
天幕又有闷雷滚落,秋风袭来,已是寒气侵人,辛湄心口莫名一酸,生气道:“备车,去修文坊。”
戚吟风意外,但看辛湄神态坚决,便也不敢多嘴,备好马车后,亲自驾车送她赶往修文坊。
两坊毗邻,很快就到了,辛湄记得江落梅住的地方好像叫庆水巷,吩咐戚吟风驾车找过去后,但见巷内的梧桐树后坐落着一座老旧的宅子,门楣上挂有牌匾,写着“江府”二字,漆金的楷书方正严整,似乎是他的字迹。
夜风席卷,满阶梧桐叶飒飒飞舞,又是“轰”一声,蓄压在云层后的夜雨终是爆发了,瓢泼一般,淅淅沥沥,瞬间湮没天地。戚吟风赶紧为辛湄撑起油纸伞,劝道:“殿下,今夜怕是有暴雨,若无要事,还是先行回府罢。”
辛湄眼睫慢慢被飞溅进来的雨丝涸湿,她盯着被雨幕模糊的府邸,坚决道:“叫他出来。”
戚吟风无奈,把油纸伞交给辛湄,淋着雨上前敲门,因为心急,拍打门环的力气便大了几分,“哐哐”的声音混入雷雨声中,既微茫,又震人心魄。
江落梅这座宅子委实不大,掰着指头数,也就是一间住仆人的倒座房,一处天井,另外加一套歇山顶的正房并左右厢房,左厢房被用作书斋,他前脚刚跨进来,忽听得夜雨里传来叩门声,似有所感,身赶去。
屏退仆从后,江落梅亲自开门,见得在大雨中撑伞独立的人影,赫然一震。雨夜凄迷,漫天飞雾缭绕,辛湄一袭牡丹凤凰纹浣花缀玉宫装,撑着杏仁黄国色天香油纸伞,双目残余红痕,湿漉漉地看过来,宛若一幅逐渐被滔天大浪吞噬的画作。
江落梅心若崩裂:“殿、殿下......”
“你听说了我在大理寺遇袭,是以特意来看我?”雨幕苍茫,雷震耳,辛湄开口向他质问。
"......."
“那这一次,你为何不等我?”
江落梅愣住。
戚吟风低声提醒:“这雨越下越大,先请殿下入府。”
江落梅敛神,让开大道,延请辛湄、戚吟风入内,又吩咐仆从备茶。
江落梅亦是刚回来,正房不及燃灯,也不适合待客,只能硬着头皮请人入座书斋。他平日很少应酬,下值以后,基本都是窝在这一方天地内,因着不喜欢旁人碰他的物品,是以这间书斋甚少有仆从来收拾。
辛湄走进来,但见满室狼藉的书籍画册,乌木边花梨心桌案上铺着一幅没有完成的画稿,笔山旁是零散的木块,并着一两个刻到一半的木雕,随手搁放的敲锤、木挫、尖刀,以及堆积成山的木屑………………
“殿下,请。”江落梅匆忙收拾出一张黑漆嵌螺钿罗汉床,让辛湄在小几另一旁坐下。
辛湄看见他收走的木匣,里头齐齐整整地放着成品的木雕,用心一看,各个都是仙姿佚貌的美人,或坐或卧,或颦或笑,神姿不一而足,然而容貌都是同一个人,都很像......她。
辛湄心头蓦然一震,看向拿在手里的木匣,打开来看,里头装着的果然也是他亲手雕刻的美人,霞裙月帔,螓首低垂,慵伏几案,手执丹青,是她在梧桐树下画狸花猫的模样。
心顿时似被什么攫住,莫名的刺痛蔓延全身,连带着从谢不渝那儿产生的酸楚一并涌上来,化作汹涌泪意,彻底决堤。
江落梅见她突然流泪,茫然若失。戚吟风自知不便多留,拱手一揖后,退出书斋,走前贴心地为两人关上了房门。
屋外风潇雨晦,夜色淼淼,书斋内一灯如豆,烛光灿灿。辛湄坐在那一团战栗的光影里,喃喃道:“我很像她,是吗?”
“什么?”
“你的心上人,抛弃你的那个心上人。”辛湄凝视着手里的木雕,想起上次他谈及的心上人,似是梦呓,又似是憬悟,“我跟她长得很像,所以你第一眼便心悦于我,此后,无论我如何责骂你、警告你、利用你,你也不能阻止对我的感情,是吗?”
江落梅嘴唇颤抖,千万句话压在舌底,眼圈渐红,泪也几乎要涌出。
“你也跟我的心上人很像......”
辛湄说罢,泪下无声。
可是为什么,我不能一眼就爱上你呢?
夜雨瓢泼,每一款都像是浇在心扉,江落梅入座小几另一侧,揣度道:“殿下......又跟谢将军吵架了吗?”
辛湄伸手抹开脸颊的泪,面无神情,道:“圣上说他不值得我托付终身,你以为呢?”
江落梅不答,只道:“圣上从一开始就不赞同殿下与谢将军在一起。”
辛湄失神,旋即恍然,是啊,从一开始,辛桓就是反对她跟谢不渝复合的,如何会说出他们相配的话?不过都是些挑拨的伎俩,她不该中计的。只是,今日她满怀希望地去找他交心,换来的却是他铁石一样冷硬的态度,再怎么理智,也很难不
失望痛心。
她就如此不堪,不值得他信任分?当初决定复合时,分明是他先说彼此要坦诚相待,她不过瞒一点私心,他就能大发脾气,凭什么位置互换,他就可以这般理直气壮,冷漠无情?
罢,或许就是报应。五年前,她“背弃”他嫁给萧雁心,后来又烧毁了他写来的遗书,这一件事,他大概从来都没有释怀过。嘴上说着“两清”,其实他对她的怨怼从来没有消弭。他说出那句“断了吧”时,也并未见得有多痛心。
??春风一度,露水姻缘,我接受。
对,这一次,他本便是抱着玩一玩的心态与她开始的,尽兴而散,他自然无需多痛心。
辛湄自嘲苦笑,蓦然间竟有些后悔与他复合的决定了,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宁愿彼此就断在她误会他介怀她不贞洁那一刻。
至少,她那时不会这样心酸痛楚。
房门被人推开,仆从蹑手蹑脚进来,奉上刚泡的热茶,复识趣地颔首退下。辛湄看着天青釉汝窑茶盏内红亮的茶汤,道:“你知道我爱喝红茶 ?”
江落梅抿唇:“那日微臣去殿下府上酬谢提携之恩,殿下喝的是祁红毛峰。”
辛湄唇边苦笑更浓,谢不渝爱喝绿茶,尤爱洞庭碧螺春,所以她府上备有各类进贡的苦茗,然而私下里,她爱喝的一贯是醇厚香甜的红茶。
江落梅不过看见一次,便记住了。
可惜,她今夜不想喝茶。
“有酒吗?”
“微臣从不饮酒,是以府上......”江落梅微微一顿,睫毛轻闪,捕捉到辛湄的神色,改口,“若是殿下不嫌弃,微臣可以叫仆从去巷口的酒馆内沽一些酒来。”
辛湄并不语,江落梅便起身唤来仆从,吩咐他去沽半斤酒来。雨夜行事,自是慢些,两人等酒的当口,江落梅默默捧起茶盏往辛湄跟前送了一送:“雨夜天寒,殿下在府外等候时想必受了凉气,先喝些热茶,暖暖身子罢。”
辛湄接过茶盏,指腹被暖热,便端起来喝了一口,漫声道:“你爱喝红茶吗?”
江落梅唇瓣微动:“微臣爱喝庐山云雾。”
果然。
辛湄无声一笑:“她爱喝红茶?”
“嗯。”
“江相公。”辛湄忽然唤他,目光却转向风雨晦暝的窗牖外,话声夹杂在萧萧雨声中,“这一次,说说你和心上人的故事吧。”
琼林宴那一夜,春雨淅淅沥沥,他拿着她遗失的香囊来到她府上,听她说了她与谢不渝的过往。这一次,轮到她雨夜来访,听他说一次他的爱人了。
江落梅整个人怔住,良久,那潮润的目光才敢慢慢从阴影里抬起来,相隔一盏烛火,落在她脸庞上。
那一年,也是隔着盏盏灯烛,他的目光越过茫茫人海,落在了她的侧脸上。
“你们是自小便相识的吗?”
“不是。”
“哦,那是如何遇见的?”
“七年前,上元节灯会,她在城中看灯,我看见她了。”
“你一眼便爱上了她?”
“对。”
“那,她看见你,爱上你了吗?”
“没有。”
“没有?没有看见你,还是没有爱上你?”
“对,没有,都没有。”
漫漫长夜在雷雨声中轰塌,过往犹似倾覆的银汉,一颗颗星芒砸下来,一幕幕往事在眼前展开……………
仆从送来酒酿,偏僻小酒馆内酿的粗醪,本是难以下咽,辛湄却喝得起劲,边喝边笑,边笑边叹,笑他的痴,叹他的傻。
“所以,她竟从来不知道你爱她?”
屋内酒香缭绕,辛湄以手支颐,双腿酡红,媚眼含雾,听完他与心上人的故事,满心唏嘘。
江落梅凝视她的目光第一次这样坦诚,也第一次这样大胆:“对,她不知道,我爱她。”
辛湄心疼他:“江相公,你也是可怜人,与我喝一杯罢。”
江落梅看向她送来的一盏酒,皓腕凝霜,玉液映烛,他接过酒盏,放回原位。
“殿下,微臣不能喝酒。”
辛湄微怔,旋即失笑,似醉非醉:“本宫的亡夫也不能喝酒。
“轰”一声,窗牖外电闪雷鸣,江落梅眼瞳随之一震,却见辛湄拿起酒盏饮尽,美目迷离,醉态娇憨。
江落梅的心宛若在雷电声中战栗,良久,他声音发哑:“殿下,您醉了。”
辛湄扔开空盏,伏在小几上,江落梅以为她要醉倒,伸手去扶,手掌接住她压下来的脸颊。
玉颜入手,柔润的唇瓣浅浅擦过掌心,江落梅浑身震颤,伸出去的手臂僵若树根。辛湄抓住他衣袖,茫茫道:“江相公......知道我怕打雷吗?”
“我......知道。”
辛湄微微颦眉,似乎疑惑,痴笑起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江落梅道:“殿下醉了,微臣送殿下回府。
辛湄猛地抓住他手臂,朦胧的美眸透着坚决,眼波相触,江落梅似有所感,心魂不由一颤。
“雨夜难行,本宫借宿一晚罢。”
雷声在耳,轰轰烈烈,江落梅痴看着辛湄,应道:“好。”
雨势滂沱,半点要停的迹象都没有,戚吟风吹着夜风等在书斋外,忽见江落梅独自一人走出来,当下便觉有些奇怪。
“殿下她......”
“殿下醉了,欲在鄙府留宿。”
戚吟风一愣,旋即会意,内心多少有些震动,然而主上的私密情事,又岂是他能揣度置喙的?
只是,为周全起见,他提出进去看一看辛湄,确认江落梅所言是否为实。
江落梅点头,领他走进书斋。罗汉床上的小儿已撤了,辛湄斜靠在扶手上,慵懒道:“本宫乏了,你先回去,明日再来接我。’
“是。”
戚吟风只得应下,走前,向江落梅道:“有劳江相公看顾,明日一早,我再来接人。”
“我送戚侍卫。”
江落梅取来一把油纸伞,送戚吟风走出府门,驾车离去。风飘雨急,天上雷霆隐隐,江落梅撑伞目送,突然,一记紫电劈开夜幕,电光闪烁,照出街巷角落的一抹人影。
江落梅看过去,认出来人,瞳仁赫然收缩。
暴雨如注,惊雷狂吼,那人一袭黑衣,淋着夜雨站在暗处,宛若幽灵。江落梅握在伞柄上的手指禁不住发抖,他屏住呼吸,身走进宅内,关上门。
书斋内烛火颤动,辛湄躺在罗汉床上,脸庞隐遁在暗影里,似已入睡。
江落梅抱着从主屋取来的被褥,走到罗汉床前,小心翼翼地为辛湄盖上。辛湄睫毛微动,眸光渗漏出来,犹似流萤。
“殿下,微臣为您熄灯,可以吗?”
辛湄呆看着他,含糊“嗯”一声。
江落梅深吸一气,起身走至灯盏前,弯下腰,目光往窗牖外的夜雨一瞥后,吹灭烛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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