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睦并没有让杨糕一直住在自己家,理由是想住她这儿以后有的是时间,但住在大学寝室、和同学朋友朝夕相处的机会,却只有这四年。
对此杨糕的反应是:“不一定啊,我要是读研究生了不就是七年吗?”
陈睦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玩意还有研究生呢?”
不过家里钥匙反正是给杨糕了,他要是没课随时能过来。
有时陈睦在外面流了一天的汗,回来就能看到家里被收拾得井井有条,于是心里闪过一句“真棒啊田螺小子”,然后就满屋子找他。
有时杨糕收拾完就走了,陈睦没找到人,怅然若失。
有时他在厨房煮饭,陈睦便痛痛快快洗个热水澡,等洗好出来饭就好了,脏衣服也进了洗衣机了;有时屋里一团漆黑, 她便径直走到卧室去开灯,换来床上的人哇哇叫着说刺眼,实际上身上已经洗得香香的只等她来。
然后照旧是要折腾上一阵子,再一起出门吃饭。
席间杨糕还是话,会把学校里的各种人际关系、抓马事件跟陈睦说一遍,有时陈睦会听出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还有就是一些专有名词陈睦也赶不上潮流了,比如谷子和吧唧。
然后她就忍不住要感慨,时光还是太匆匆,当初那个看《龙珠》《乱马》《幽游白书》的老二次元终究也被时代淘汰了。
而每当杨糕注意到她接不上话茬,就会飞快地话题一转,聊她擅长的:“姐今天工作顺利吗?”
“嗯?顺利啊。”陈睦一边夹菜一边应他,“甚至因为过于顺利的缘故,有在考虑要不要换个环境了。”
杨糕被手上的西米露呛了一口:“又要换工作?”
“那倒不是。”陈睦抬眼看看他,“想试试单干。”
“哦......”杨糕渐渐琢磨出味儿来,“我干爹能同意吗?”
“我管他同不同意。”陈睦一点儿磕绊没打,“他从我这儿学会不少东西了,我都没收他学费。”
她想了想怎么表达:“主要是现在日子过得感觉没什么激情,横竖就是收到订单、出方案、改车然后交车,有时候就会想自己单干会不会更有挑战性一点。还有你干爹跟他那几个学徒……………怎么说呢,其实都是很有意思的人,但有时候也会失去交
流的欲望。”
杨糕听明白了:“你嫌他们学历低?”
“......那倒不是。主要是,本来我就是一拍脑袋临时加入的,总觉得归属感不强......就不像在之前的车队里,我是元老级人物,又是车手,所以会对加入的新人有一些责任感。”陈睦说着叹了口气,“而在现在的店里,虽然那些孩子们也爱围着我
转,但骨子里都认你干爹是老大??说白了他也是个头领式的人物啊,跟我有点同性相克。”
杨糕听得眯眼:“你又刷新了我对你的认知,居然会在意到这种地步。”
“别说,我有想过要不还是别折腾了,毕竟一次浴火重生已经掉了层皮。”她看向窗外灯红酒绿的夜景,“但是我转念一想,时间还早呢,往虚了算我也才30岁,日子就这么过下去有点无聊。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开家自己的店,招募一些自己的
店员,营造一个我自己喜欢的工作氛围。
她看看杨糕:“一般人会把结婚当作唯一一个自己选择家人的机会吧?我不是的,比起加入一个团队,我更想开创一个团队,我会有很多次选择家人的机会,打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园。”
一番话说得杨糕两眼发亮:“姐,你真的好厉害啊。”
“哎呀,还好吧。”陈睦用筷子屁股挠挠头,“当然………………你也在这个家里。”
她说着探手向前,覆住杨糕放在桌上的手背:“就算你不懂汽修、不会改装技术,但你永远都是这个团队的编外成员,只要咱俩还没分手,其他人都得喊你一声’姐夫'。”
杨糕浑身一颤,鸡皮疙瘩一起,皱着眉头将手从她手掌下抽了出来。
怎么会这么下头。
吃饭的餐厅离西湖不远,饭后他们又去西湖边上走了走。
不是第一回来了,白天看时景色唯美,夜游时在霓虹灯光的映照下,也别有一番风味。
二人沿着白堤一路向前,十指相扣的姿势早已熟练得很,在夜色笼罩下就更没什么不好意思。
他们就这样走着,不说话也很舒服,有时就只是摩挲着对方的掌心指尖,感受着与其十指紧握的实感。
让陈睦忍不住想笑:“咳,你总不回寝室,你同学没问过你啊?”
杨糕依旧着迷地摸着她手上的硬茧:“问过啊。”
“你怎么说的?”
“就说去女朋友那。”
“嘶??”陈睦吸一口凉气,“你还挺大方,不是跟你说了有些事是隐私,没必要那么实诚。”
“这算什么隐私,我恨不能全校都知道。”杨糕撇撇嘴,语气还有点犯了,“你真的不能来我学校接我一回吗?我都怕别人说我是吹牛的。”
“你倒不怕别人说你被包养了。”
“怎么可能!谁会这样想啊!”
眼看杨糕着急,陈睦便把他上下打量了一下。
她觉得孩子挺没自觉的,长得娇嫩帅气,气质清爽阳光,她要是当初没摔车开车开成富婆,高低得对他出手。
倒是现在经历过至暗时期,被挫折打得对万事万物都多了几分敬畏,再有钱都不敢搞些有的没的了。
她又闷头走路:“那谁说得准啊,万一有人看你三天两头夜不归寝,又经常下馆子到处玩,一时眼红造你的谣怎么办?你从一开始就说是去姐姐家住不就好了,自己非要说是女朋友,那谁还不知道你跑出去干嘛的......”
话说到这儿,手牵得就更暧昧了:“那我就当他们都是嫉妒!他们知道我是从多少对手里竞争成功的吗,只要对象是姐,说我被包养我都认了。”
“哎哟你少来......”眼瞅着杨糕伸头索吻,旁边的游客嬉笑而过,陈睦到底顶不住地把他推开。
自打她开始做改装之后,手臂力量又强大了不少,完全不是可以强吻的程度。杨糕只好放弃道:“姐一到自己地盘上就开始放不开,怕遇见熟人?”
“我就是不喜欢在公共场所这样......”因为曾几何时陈睦也没少鄙视过那些当街开啃的。
但杨糕已经开始发散:“话说徐来哥最近怎么样?"
“啊?他老样子啊,忙着训练和比赛。有时候还会找我咨询前沿配件,我收他咨询费,或者急用配件时会问我店里有没有,有的话我就卖给他了。”
“算这么清楚?”
“必须清楚啊,店又不是我开的。
杨糕又瞄瞄她:“那你家的钥匙,你应该已经拿回来了吧?”
想起这事儿陈睦头就疼??她的钥匙徐来手上一直有一份,结果有一回她还没下班,杨糕早早洗干净了钻她被窝里等着,完事那天徐来也一声不吭跑她家来,两人互相给了对方一个surprise。
“没拿回来。”陈睦说,“事后我去找他让他还来着,他当着我的面把钥匙扔这西湖里头了。
“搞这么浪漫啊…………”
“你要想扔你也扔啊......”
“我是说西湖。”杨糕又正经起来,“姐,我知道你跟徐来哥关系好,你们继续做朋友我是不说什么的,但是这毕竟是你们的定情之地,要是有我之后你还约他来这里,那就有点过分了。”
“哈?”陈睦被他一番话轰得头昏,“我跟他压根就没定过情吧?而且那天也不是我约的他,是他约的我....."
“等会儿,他约你来西湖,然后当着你的面把钥匙扔了?”
“对啊,我一看也行,我就没多说什么......”
刚还开开心心的杨糕一下子脸就垮了下去,眉头也微微皱起:“这人好有心机啊。”
陈睦实在没细住:“别在那神经过敏了,已经有点烦了。”
“不,姐,他真的很过分,怎么可以跟有男友的女生这样!”杨糕却丝毫没有收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肯定还专门约在了你和他告白的地方!”
"......"
“我说对了是不是?你当时在哪里跟他告白的,哪个路灯下面?”
好巧不巧,到地方了。
陈睦索性用下巴一指:“就那个。”
她是觉得有点好笑,不信杨糕还能把路灯拆了不成,结果手被他一抓一路狂奔着就到了那个路灯下。
“就这里吗?”杨糕停下来问她。
“对啊。”
“你们当时就是这么站的吗?”
“是啊。”
紧接着杨糕就脑袋一歪亲了上来。
旁边传来路人的小小的尖叫声,叫得陈睦脸都红了:“喂,你干嘛?”
“覆盖记忆。”杨糕一本正经的,“我才不想这世上有个地方留着你和他的完整回忆,我要这个地方也是属于我们的。”
“不是你至于....."
话没说完,中断的吻就继续压过来,虽然陈睦也没搞清楚杨糕的脑回路是怎么回事,但莫名就是觉得......还挺刺激的。
又有更激动的尖叫声传来,肯定也不乏鄙视他们当街开啃的路人,但陈睦的选择是扭一下脑袋让杨糕的脸冲外,自己把脸藏起来。
西湖的夏夜凉风习习,带来醉人的湖水香味,让那个绵长的吻也带上些优美缱绻的印象。
年轻人总是有这么多奇妙的想法,陈睦也只能拗不过地回吻回去。心里想着,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