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半,发出去的message一直没收到回复,克莉丝下班回到公寓之后直接上了9楼。
持续敲门半分钟,门终于被人从里拉开。
“好点??”
话音在抬眼看见门后站着的陌生男人时蓦地卡住。
视线对上,克莉丝一下愣在原地。
看她没反应,男人斜一下脑袋,看不出有思考和回想的意思,先她一步开口:“克莉丝?”
克莉丝当天晚上没进门,她是在次日中午才见到的温知语。
温知语的烧已经退了。
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位置还温热着,房间里安静温暖,和她前一天烧得迷糊睡下时似乎没差别,但睡着的床单和身上的睡衣都换过,床头柜上有拆开没用完的退热贴和一些新的药,餐桌上也多了几个保温盒装的食物。
但公寓里没人,也没有额外的动静。
手机上除了工作群和克莉丝发来的消息之外没别的。
就这么躺在床上发了几分钟呆回神。起床之后洗了个热水澡,身上总算恢复了一点力气。
保?盒里装的菜很多,今天休息日,温知语就给克莉丝打了个电话。
这会儿两个人坐在客厅的餐桌吃饭。
克莉丝看她脸色好了许多,安心不少,想起来昨晚看到的男人,环顾一圈,忍不住问一句:“你未婚夫走了?”
温知语往嘴里送粥的动作因为这句话停了下。
她对发烧中间的事情没有记忆,但昨晚烧渐渐退下去的半夜短暂地醒过一次,感觉到身边的气息,当时人不太清醒,还以为是做梦。
直到今早。
所以现在听到这话也没表现得太意外。
但这个问题的前缀不对,解释起来有点麻烦,她这会儿身体刚好受一点不太想多说话,于是自然地跳过了这个问题问她:“你昨天来过的吗?”
克莉丝以为她默认:“给你发消息你没看,不太放心就上来看了眼。”
克莉丝这几年一直待在国外,留学圈大大小小分好几个层,不同的人玩不到一块儿,但昨晚看到的大少爷在国外那几年在整个圈子几乎无人不知,港城周氏的周灵的,就算没见过,美圈的留子多少都听过一耳朵。
包括昨天回去之后在网上随便一搜就看到了年初那则闹得沸沸扬扬的曝光恋情。
只是克莉丝从没听温知语提起来过,猝不及防亲眼看见,直到现在都还很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他给了我医生的电话,说有需要可以直接打电话,是我也能联系的意思吗?”
这边就医流程繁琐复杂,价格也高昂,这一手就挺实用。
温知语神情没多大变化,只笑着点一下头:“为什么不能,都留给你了啊。”
但这事到这还没完。
之后温知语恢复上班连着几天,都有人直接把餐送到公司或是公寓,特地请人做的中餐,餐食都很清淡,送的人是服务人员,照吩咐办事,温知语的拒绝无济于事,最后没办法,点开那个很久没联系过的微信,发了两个字过去。
周灵的没回。
但每天定时的送餐终于停止了。
等这场病彻底好之后已经是月底。
平安夜前夕,温知语收到了申请学校发来的offer。圣诞将近,克莉丝和公寓认识的一群朋友一起约了出去玩,温知语还有工作最后交接的资料要处理,便没和她们一起。
在假期后上班的下午走完所有流程,温知语特意找到chloe跟她诚恳地道了谢。
温知语在二选一中选了和北城时报签,chloe有些遗憾,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是真的很欣赏这个小姑娘。不过温知语已经做出选择,chloe完全尊重,虽然不舍也没再提,在恭喜她获得心仪的offer之后,笑说:“趁这个机会好好享受重返校园的
时光吧。”
在新公司的工作就此结束。
不到一年,计划中的该做的都完成,没多大成就,但也算圆满。
这次顺利申请到学校,克莉丝和不少公寓新认识的朋友都帮了忙,温知语找了个大家都空闲的时间做东请客吃饭。
上回克莉丝请吃火锅之后大家都对中餐很感兴趣,最后一伙人商量下来干脆还是把聚餐的地方定在了公寓。
周末这天刚好是跨年,不用上班和上学,大家登门早,上门带来了酒和新年装饰的摆件,还是吃的火锅,热气和酒精都在新年的氛围里蒸腾,氛围很快热闹,屋子里一片欢乐的说话聊天声,这个时间国内已经将近午夜,朋友圈里一溜下去都是
庆祝跨年的动态。
温知语回完曹念的消息之后拍下一张已经吃到下半场的餐桌桌面,这条朋友圈发完没多久就弹出评论和点赞,界面新刷,曹野新发出的动态在她两分钟之后。
一张live图。
是酒吧之类的夜场,照片点开之后伴随着炸耳的背景音,灯光很炫,喝空的酒瓶滚在银灰色的地板上,桌面上几个蛋糕,人多,入镜的人影也乱,但live最后一秒扫到靠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他那张脸的长相在这种场合就特别游刃有余,神色倦懒,姿态也散漫,衬衫领口扣子散开三颗,搁在沙发扶手上的指尖夹着根烟,在那一秒视线从手机上分出来往镜头的撂了一眼。
就这么一闪而过的一眼。
图片上方的配文是:给大少爷庆生。
温知语顺手点开图片看一眼的功夫,再刷新底下就多了一溜共同好友的点赞和评论,这些大部分人是在和他在一起那段时间他带着去的饭局加的,评论里他们那圈朋友各种调侃的言论,也有人@当晚的大寿星,曹野挑了几句回,但被圈到的人
从头到尾都没出现。
一如他那股见首不见尾的作风。
公司那边的工作结束之后,温知语不用每天打卡上班,歇了两天,然后是开始联系导师和为入学做准备。
春季入学的开学时间在一月中,学校提供的宿舍住宿费用和现在租的公寓没差多少,温知语于是没提交申请。
大学毕业到现在,她脱离学校已经三年多,思维和文化习惯的差异,最开始那段时间课程堆得满,小组作业多,时间和作息都混乱,人就有点没转过来。
温知语是那种看第一眼会以为是乖顺温柔的人,但她这个人骨子里其实是有点倔也不服输的性子,每件事都想要做好,不太闲得下来,也不愿服输,整个人就绷着一股劲。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两周多。
心态这东西的转变有时候说不清楚,可能是一瞬间的契机,也可能是积压过后顿悟的结果??
是那天上午上完课之后她去图书馆找一本教授布置阅读的专业书,下午没课,找到书之后懒得走回公寓,找了张空椅子坐下,包放在椅子凳角的地板上,是想多少看进去一点,但她昨晚赶作业熬了夜,人本来就困,被生涩的专业词汇折磨再加
上图书馆的暖气,书没看完几页,人就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一觉就这么睡过去。醒来的时候是下午快五点。
白天天气好出了太阳,那会儿天还没黑,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落地窗外挂在红砖墙楼宇间的黄昏日落,金色的光芒从玻璃窗反射在地板和脸上。
温知语当下并没有特别感受到,只是在那一瞬间所有的焦躁急切就这么说不上缘由地沉淀下来,心也变得很平和。看着那夕阳,脑子先是因为刚睡醒而发空,随即想到做出出国决定的那一晚和到这边之后这快速飞一样过去的一年。
在这个时刻就反思了一下。发现好像没什么长进。
还是按照以往的惯性埋着头往前走。不想停也不敢停,所以在一个圈里打转,这个圈稍微的圆弧稍微有一点不平整,就把它当成一堵没有退路所以势必要翻过去的南墙。
横冲直撞,以为很勇敢,但其实永远看到的就是那个视角。站不到更高处。
然后突然就觉得这几天想抓紧结果绕在课程和作业的自己挺蠢的。分明连觉得最痛苦的时候都走过来了,这些又是什么大不了的呢。
窗外的夕阳的余晖渐渐沉入铅灰的云下,后背着的那根弦在这瞬间被她扯掉。
从这天起脑袋里的节奏放慢下来,不再执着在某个点,试图开始关注到新环境里更多的东西。反而是在这之后,事情不仅没有变得更糟,课业、生活和人际关系...一切忽然都不急不慢地被调整到了一个比较舒服的步调里。
二月的气温还在零度徘徊,但已经不再多雪,阳光明媚驱散寒气。
周末下午,温知语和克莉丝到超市购置日用品。
迎面的冷风呼在脸上,两个人并肩走,聊到春节怎么过,这座城市的冬天风大,转头说话的时候长发不停被风吹打在脸上,她顶着一张那样漂亮的脸,头发被风吹乱也不是那种不修边幅的模样,反而给人一种随性凌乱的美感。
克莉丝和她带一块儿的时间不少,但经常还是被她不经意地惊艳一下,就顺嘴夸她。
温知语张嘴话还没说出来就吃到了一嘴发尾,当下就被弄得有点烦,就挺冷酷地点一下头,杀人不眨眼地应了一声:那你多看两眼,明天我就去剪了。
以为她开玩笑,克莉丝没当回事,但等第二天下午再见到,温知语还真把头发剪了。
一头黑亮柔顺的及腰长发,她说了要剪,就真的一点没心疼地直接剪了个一刀切的挂耳短发。长度刚过下巴一点。
她长发的时候一眼过去先感受到的是那股平静克制的疏离感,随后才是脸,但头发短了之后视线的中心就直接落到脸上了,圆润清澈的一双鹿眼带来的乖顺被清冷压下去,五官过分立体精致,漂亮就多了几分攻击性,连带着整个人的气场都变
得多了点不好接近的冷感和酷飒。
克莉丝第一眼甚至没认出来。
两个人一个下班一个放学在街口面对面撞见,温知语先看见她,于是就站在原地等了几秒,但克莉丝越过她走过去。温知语伸手拉了她一把,还有点困惑怎么不理她。
克莉丝是在被她拉住之后才反应过来,一双眼睛盯着她上下看了好半天,然后就一句:“我靠...”
走回去的一路一边不停转脸看她,又复读机似的在那一个牛字说了半天。
难得看她这么大反应,温知语忍不住笑,还有点得意:“行动力强吧。”
“绝了。”
国内春节这天学校放了一天假,这栋公寓住了不少留学生,门外挂了大红色的对联和装饰,不知道是谁在群里先发起的聚会,响应很热烈,当天晚上就一起在公寓顶层的露台聚餐吃饭,有人把投影仪搬上来,屏幕上重播着国内的春晚,说的都
是家乡各地的方言,饭到最后,大家默契的拿出提前准备好地礼物分发,互相道祝福。
“第一次在国外过年吧,”克莉丝凑过来抬手挂在她肩上,问:“感觉如何?"
温知语把杯子里剩下的半杯酒仰头干了,“还行,挺热闹的。”
克莉丝忽然说:“我发现了。”
“发现什么?”温知语偏头看她。
“你喝酒还挺猛的。”
克莉丝眯着眼,一种“原来你是这样的”眼神:“看不出来啊温知语,你居然是个酒鬼。”
这话有点熟悉。
温知语看一眼面前的空瓶,克莉丝不说她还意识到,出国一趟酒量居然长了,她没否认,抬下巴点一下她面前比她还多的酒瓶,“我是酒鬼,那你算什么?”
“我这模样一看就知道烟酒都来好吧。”
克莉丝特别干脆:“倒是你,乖宝宝喝起酒来眼都不眨,没来这边之前平时藏挺好?”
温知语莞尔:“这有什么可藏的。”
没人管,藏不藏也没意义,她不酗酒,偶尔碰见喜欢的多喝两杯,所以也从来没当回事。
是到这一句之后才突然想起来这话在哪里听过。夏夜。赛车场。
几个词和那些画面像是带着那晚佛面而过的风跟着在脑子里跳出来。
温知语眼皮不自觉缓慢开合了下。
旁边克莉丝啧啧两声,感叹:“你真是越来越让我刮目想看了。”
大概因为酒精作用,温知语难得在想起这个人的时候放任思绪自由散漫。
没想到第二天就碰见了他。
是在下午最后一堂课结束的时候,她抱着书从教学楼出来,走下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抬眼,就这么不偏不倚看见了几米外教学楼廊下靠墙站着的男人。
大衣底下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个高腿长相貌出众,一如既往地扎眼。
周围都是刚下课往外走的学生,他静止地在人群当中,一手拎着手机一手抄在口袋里,就这么隔着人潮不紧不慢地看她。闲适懒散,一副等女友下课的模样。
脚下的步子在视线对上的瞬间不受控地慢下来。
眼睛也不由自主落在他身上。
差不多一年没见,他的样子没怎么变,但气场好像更沉稳了几分,更凛厉也更英俊,气场全开,连身上那股懒洋洋的劲也不似以前那样显得随和,上位者的矜贵和不好接近的感觉更甚。
目光因为这变化多停了会儿,而后收回来,慢下来的步子继续往前走。
温知语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经过,周灵的的视线随着她移,他没开口叫她,也没拉停她,只是在她走过来的时候后背从墙面起身,而后在她走到面前的时候顺势往前。
就这么落后小半步,慢条斯理地跟在她身后。
公寓距离学校很近,出校门之后是一条十字大街,拐过路口就是公寓所在的枫叶大道。
“剪头发了。”
周灵的在走到拐角的路口时说见面后的第一句,他没问为什么也没问别的,说完陈述地加一句:“很漂亮。”
温知语抱着书继续往前走,她没搭腔,但也不影响周灵的发挥。
往前又走了一段,熟悉的温情音甩不掉地从身后传来??
“我人都来了,不陪我吃个饭吗。”语气里甚至还带着点“你这人怎么这样”的控诉。
好像和他吃饭是什么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
不明白。这么久过去也还是搞不懂他。
发烧那晚登门入室干得挺溜,想追责,但那晚要不是他过来,说不定情况会怎么样。要真计较下来功大于过,提起来好话坏话都说不出口,也已经过了时间。
更何况,这人在照顾她一夜之后没留下跟她碰见的意思,像是一出人道主义的关心,也像和莫名其妙的生日礼物、酒店电话一样的间歇提醒??
提醒他的存在。
提醒她一切还没完。
被他搅得有够烦。
温知语就没忍住,脚步没停,怼他一记:“没让你来。”
“没赖你啊。”
她不答话还好,一开口周灵的就更来劲:“是我要来。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落地就过来了。”
没几分钟就快到公寓楼下,温知语在这时候停下,回身。
周灵的跟着她停,他还是那个单手抄在大衣口袋里的姿势,慵懒散,在冬日的街头,阳光落在他的肩膀上。两个人面对面,他一句都没提那天的事,比如怎么会就那么巧在她生病的时候来,知道她住哪,那一晚又是怎么过的,温知语也没跟
他的话走,她看着他想了会儿,问了一句还算要紧的:“你怎么知道我房子密码的?”
“和住1102的时候一个密码。”
周灵的不主动提,但也没装糊涂,她想知道,他不介意给她解释清楚,神色和口吻都坦荡,说:“有一次吃完饭送你回家,在家门口接吻,那天不是让我进门了么?输密码的时候当着我的面,我记性还不错。”
眼睫因为他打过来的这句话轻轻跳一下。
她没记得有这回事,所以在问出口之前持有的猜测是以为他是用其他什么手段。
但他就这么毫不避讳地说。
温知语一时间就无言以对。
她准备质问的话被他有理有据好脾气地挡回来,和他的坦然淡定对比下来她反而是情绪波动更大的那一个。
气场也因此被他压制住。
偏偏周灵昀还回顾似的,在这时候加一句:“还以为那天是特意把房门密码告诉我的意思。”
当初一刀两断的笃定被时间冲散,数万里的距离在此刻也被他亲手杀掉,此时此刻两个人当着面,他见缝插针地把话往回扯,气氛突然就变得暧昧。
温知语面上不显,但其实莫名就有点被他这个气定神闲又好似漫不经心的模样刺激到,情绪一上来,人就被他的话带进去。
她垂一下眼,而后在掀睫的时候不太客气地扫他一眼:“谁是你未婚妻,我可以告你的。
大概是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这一茬,周灵的很轻挑一下眉,笑了:“要不要给你推荐律师?”
这人什么时候这么不要脸了。
不打算再接话,温知语转身往前走。
但周灵的不疾不徐继续跟着,在这句之后慢条斯理提醒她:“我说过,没答应分手。”
“虽然你玩弄我,但我跟你不一样。”
他缓慢地说,低磁的嗓音就一点一点往耳蜗里钻:“我交女朋友是以结婚为目的的,不是未婚妻么?”
温知语也没想到,这会是她和他时隔一年再见面时发生的对话。
她没答应和他吃饭。
但回到家换衣服的时候一个红包从外套帽子里掉出来。
封口没贴,垂直掉在地板上的同时里边面值千元的崭新港币滑出一半。
温知语挂衣服的手就停在原地。
去年他疯狂送她寄给她的东西,温知语在从九樾湾搬离的那天就原封不动地打包到隔壁还了回去。
除了那个寓赠平安遂意的压岁包。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塞进去的。
温知语没道理也不打算收他的礼物。
但周灵的这次根本一点让她还回去的机会都没留给她。
温知语第二天上午有一堂大课,这堂课的授课的教授德高望重,课很受欢迎,每次都有很多其他专业的学生特意跑来听,偌大的教室放眼过去坐满人。
温知语从图书馆借完书赶到教室的时候距离上课不到五分钟,在同学帮忙占座的位置坐下。
刚拿出书,桌面上的手机振动了下,一条微信新消息弹出来,来自克莉丝:[留学生群有人发出来的。]
后面跟着一张在教室拍的照片,大概是偷拍,画面有点模糊,照片里靠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入镜半张侧脸。
画面的背景太熟悉,墙上露出一半的校徽标志。
随即意识到什么,温知语握着手机慢半拍地往后转头,身后几个女生压低的惊讶和中文说话的聊天声传进耳朵里??
“我去....好像真是他?"
“在看这边……”
周灵的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座位上。
面前的桌面干干净净,手里除了个手机什么也没有,在周围一堆书和笔记本中间像个明目张胆混学分的学渣。
隔着好几排座椅。这会儿抱着手臂在看她。
一
双深色的眼,不错眼地盯着人。但视线对上的第二秒冲她撩了下眼尾。
一股既然对上眼就礼貌一下打个招呼的劲。
不知道的看见可能都要以为是她同班同学。
上课铃声响,讲台上教授开始讲课,温知语收回视线,后背一道难以忽视的目光像是在后颈。
蹙一下眉。点开微信,敲出一个问号,但在发出去之前删除。努力无视。
两个小时的课,最后的问题讨论时间,桌上手机振动。
亮着的屏幕弹出新消息。
-周灵昀:赶飞机。走了。
十分钟后下课铃响。四周学生收拾东西起身离开。
温知语背上包跟着同学往外走,下意识转头朝后看一眼,最后一排右侧的位置已经空下来。
这个漫长的冬天终于在三月结束。
三月中迎来复活节的假期,世界各地的游客在这个盛大的节日聚涌到这座城市,初春的天气实在太好,从中央广场的大街到日落公园旅游的人随处可见,各大景点来往的人群摩肩擦踵。
在国外这一年多,从工作到现在上学,温知语几乎没怎么休假过,这次放假长达一周,本来安琪打算来找她玩,温知语提前做好了攻略,但出发前两天安琪工作突发意外走不开,机票取消,两个人的行程也泡汤。温知语没别的安排,索性每天
抽时间深度逛了一下这座城市。
假期最后一天前夜,晚上十点,温知语洗完澡正准备上床,房门被砰砰砰地敲响,克莉丝隔着门兴冲冲地喊她的名字,温知语没听清她在说什么,但开门之后被她赶进卧室换衣服一边入室打劫一样帮她收拾东西:“快快快!”
温知语被她的语气感染着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下意识顺着她的指令换好了衣服,等到楼下和其他人汇合一起上了车,才知道一群人大半夜突发奇想是打算去看流星雨。
天气预报今晚大概率有流星雨,距离最近的最佳观星地点在一百英里外的一个小镇,两个多小时车程。抵达的时候已经过了零点。
他们一行数十个人,大部分是同公寓的认识的朋友,在一起聚会好几次,温知语已经很熟悉,偶尔凑到一块心情也不错。
远离城市的小镇安静得像是世外,夜色静谧,墨蓝色夜空繁星点点,大概不少人都看到了天气预报的消息,赶在假期的尾巴跑来看星星的年轻人不少,自助帐篷的场地外聊天声热闹但和谐。
中途玩游戏,温知语的帽子被风吹挂到一个斜坡的草丛上,同行女生男友带来的朋友在注意她,反应很快地把她捡了回来。
温知语接过帽子之后道了谢,男生看着她,周围有人忽然起哄,温知语不明就里。
直到这晚回去之后,这个男生加了她的联系方式对她开始展开追求,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温知语不是没被人表示过好感,到这边之后也有不少人主动追求,但大部分都在她婉拒之后退回了社交礼仪范围内。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穷追猛打。
接连一周,温知语回家的时候都在公寓楼下收到待签收的花束。
温知语实在不堪其扰,不得不再次发消息给对方明确表示拒绝,然而对方在这之后又发来长信表明对她一见钟情,很希望给个机会接触。
沟通不了,温知语没办法,只能试图通过改变每天的出行时间来避免和男生的偶遇。
课余时间还好,但她课程的时间固定,没办法完全避开。
也不知道男生从哪里查到了她的课表,这天下午上完课之后回家,在看到等在公寓楼外的人影时温知语忍不住皱眉。
转身走之前,对方已经先看到她。
"I've been waiting for you."
男生抱着花快步来到她面前,期待又兴奋地再次表明心意,希望她能接受,大概是提前练习过,很长的一段话在这样紧张的情况下也说得很流利,声线也动人。
只是他说到一半的时候温知语就已经没在听了。
因为本来就没心思。
也因为漫无目的的视线瞥到了对方身后的男人。
前后车流来往的枫叶大街中段,周灵的这会儿站在几秒外的便利店门口。
一手拿着的手机抵在嘴边似是在发语音,另一只手长指间百无聊赖把玩着一把银质打火机。
打火机咔嚓咔嚓地响。火苗窜动。
面前的男生终于说完,没等到回答,疑惑地叫了她两声。
温知语因为这两声回神,停顿的视线往回收,但完全收回来之前余光看见他收了手机,不紧不慢走过来。
脑子里的神经像是跟着那支打火机一下一下地蹦。
就那么巧让他撞见,也是够绝的。
有点头大,也因为猜不到这个向来不走寻常路的人会做什么而慌两秒。
勉强稳下来,温知语扯一下唇,维持礼貌,道歉的话刚说出一个词,男人走到身边。
他垂眼看她。目光深沉但看不出明显的意外。
过几秒才像是想起来在场的还有第三个人。
周灵的在这时候分出视线,掀起眼皮撂过去一眼。那种虚假礼节性的笑他显然比她熟练得多。
周灵的侧身的同时抬手搂这温知语的腰把她带进怀里。
清磁嗓音低沉缓慢,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和警告意味,他就这么清清楚楚地说: “she is my fiance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