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年的年底,城北体育场附近相对来说比较太平。张四宝团伙土崩瓦解,孙勇团伙很快聚拢了原来张四宝团伙的那帮贼。孙勇不直接出面组织盗窃,但他要求这帮小贼上贡。以前张四宝团伙中的部分贼离开了体育场这片,转而投到了别的团伙中。但更多的小贼选择留下来,孙勇在道上名声开始变得响亮,跟着孙勇混不丢脸。孙勇接手这一带地面后,老顾自觉地离开了,他惹不起孙勇。管理这帮小贼的是李飞,他也不会偷,但他找了几个两劳释放人员。这帮人主要带把刀去壮胆的,一来是防止别的团伙渗透过来,到体育场这片盗窃。二来是为了偷盗时事主发现了,这帮人可以铲事。但大部分的时候风平浪静,除了偶尔有关拘留所的需要二拐出面花点钱去捞人,其他的时候用道上的话说,一切都顺水顺风。这段时间孙勇开始有意无意地淡出,他已经开始接近一个大哥的位置,很多事情开始由下面人帮他办。服装市场这边的货运站又接连开了两家,现在三家货运站,每个月纯利润将近十万。张伟、李明亮、扁头各自管理一家。李飞、辫子管着那帮小贼,团伙的事业蒸蒸日上。就这么发展到了年底前后,孙勇团伙相对兵强马壮了起来。辫子出狱后开始跟着孙勇团伙混,他很讲究报恩,所以特别听李明亮和张伟的话。辫子一出狱就办了几件漂亮的事情,让老顾后悔万分,不该在他入狱的时候没有拉他一把。辫子办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掉了窜窝的长途汽车站的那帮贼,那个团伙的头目是刘芳,起了个女人名字,但长得却五大三粗。此人是B市的老贼,早在八十年代初就在道上成名。曾经创下了一天作案二十三起的辉煌纪录。这个纪录多年以后都无人能破。这里简单说说盗窃团伙。一般来说每个偷盗团伙都有自己固定的偷盗区域,偷公交的都固定着哪几路公交,偷游客的,偷店面的,也都有自己各自干活的地方。除了少数流窜作案的外地盗窃罪犯,混这一片的一般很少会到别的团伙偷盗区域作案。如果去了别人的地盘,道上的话说,就是窜窝。一般窜窝的结果就是引发斗殴,然后斗殴逐步升级,双方通过实力和背后势力的较量,重新划定偷盗区域。九一年十二月中旬,那天长途汽车站附近的团伙就窜窝到了体育场这边。于是引发了后来辫子带人差点血洗了长途汽车站。这里需要简述一下长途汽车站的位置。B市的长途车站有三个,城北两个,城南一个。城北的两个中最大的叫西站,位置在体育场向东四百米的路北。这个站算是个大站了,每天客流量较大。曾经有个小贼一天之内盗窃现金一千四百多。而那时候还是八十年代初,一个工人的平均工资为三四十,由此可见这一带的丰厚。那个小贼刘芳,后来他辗转发展壮大了自己的团伙,他成了这一带的盗窃团伙首犯。当时刘芳团伙的两个小贼,一个叫盖帽,一个歪歪脚,盯上了一个下车的乘客。盖帽算是道上的老人了,他沉迷于赌博,白天盗窃,晚上赌博。盖帽人品一般,但赌品极好,在道上很有口碑。愿赌服输,从来不拖欠。后来B市有很多包工头拖欠民工工资,道上的兄弟说,别看这种老板个个人五人六的,其实还不如小偷人品好。盖帽个子瘦高,接近一米九,他的绰号来源于他的身高。照道理讲这个身高很不适合做贼,因为容易引起注意。但最大的优势就是跑得快,一般人撵不上。要是盖帽和歪歪脚站一起,怎么看都像一对说相声的。歪歪脚不到一米七,长了张猪头胖脸。手指头也胖得跟猪蹄一样,但技术娴熟,他主要的作案手法是夹包,也就是用两个手指夹住钱包。盖帽的手法多样,夹包、调包、划刀都很擅长,他属于技术全面的贼,所以他们两个一起出来干活,一般都是盖帽做主。“你注意一下他的包,我觉得里面有瓤。”盖帽说,他的眼神里流露出看到大笔现金的那种贪婪。有瓤是道上的术语,一般指包里有现金。有条指包里有贵重物品。到了九十年代,一般的贼都只偷现金,即有瓤的,这样不容易留下证据。“咋办,大哥。”“你去买个包,我守着。”歪歪脚心领神会,走到那个事主边上留意了一下他的包。那个事主身材瘦小,脸上的风尘一看就是刚下长途车,连续几个小时的颠簸让他的注意力大为下降。他肩膀上挎着的是黑色人造革单带包,上面印着旅游两个字。当时这种包风靡一时,很是实用,装钱也很方便。歪歪脚挤到那人边上,装着不在意地用胳膊抬了一下他的包,大致估计了一下分量。这是个重要的技术活,因为调包的时候,如果事主一旦发现分量不对,立刻就会发现包被调换了。“大哥,确实有瓤。”“操,我混了这么多年,还不明白这个,你赶紧办正事。”歪歪脚走到边上的商店买了一个几乎一样的人造革挎包,然后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放在台阶上一脚跺成了两截。他把短的那截砖头塞进包里,掂了一下分量,稍稍有点轻。一般说来,掂轻不掂重。就是说,调包的时候,重量比事主包的重量稍稍重点没事,短时间发现不了。但要是轻了就不行,一拎就发现了。所以歪歪脚又去垃圾桶捡了一些废报纸塞了进去,这下差不多了,重量几乎很接近。歪歪脚估计了一下事主包带子长度,然后调节了一下自己的包带长度。经过这样一弄,两个包如果不在意,很容易搞混了。歪歪脚很满意,把包塞到一个大化肥口袋里面,混到了人群中。盖帽和歪歪脚一前一后地跟着那人,两个人跟得很策略,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又不会离开视线。那人背着包晃晃悠悠地一直往体育场那边走,眼看着就要到体育场了。两个人都有点着急,看来这人有可能是来批发衣服的。“咋办,马上要到孙勇他们的地方上了。”“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个包里肯定不少钱,找机会洗掉再说,实在不行就划刀。”盖帽心里有点着急,他蹲在路边利落地从皮鞋的鞋垫下面取出单面刀片,实在不行只能划刀,但那样不一定能把钱全部偷走。盖帽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那人走到体育场附近的一个红薯摊子边上站住了。他看来有点饿,看了看几个红薯。“多少钱卖的?”“一毛七一斤。”“称一下这个,还有这个,秤给足了哦。”“放心,高高的,看,压着大星花呢。”卖红薯的把秤杆子递过去给他看。就在这时盖帽往前一凑,“这个多少钱。”他表情和声音都很自然,那人扫了一眼盖帽,没有继续留意。就在这时歪歪脚利用盖帽的身体掩护,快速地把两个包给调包了。“一毛七一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