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轻眉颔首,微微蹙起如远山黛的眉,沉凝了一会儿才说:“皇上可知,云道长为何执意非得用臣妾做徒弟?”
皇上满脸愤恨地说:“这个云道长性情古怪,朕问了过他,只推说是天机不可泄露。朕看他根本就是故弄玄虚,仗着他是修道的高人,就不把朕放在眼里,还妄想要来夺朕的爱妃。”
唐轻眉看皇帝是真的生气了,才敢完全相信那个云道长却确实是要求以她当云道长的徒弟为条件,世间竟有这么胆大的人。而看皇上竟然没有对他怎么样?方才还来问我的意愿,这个云道长究竟有多厉害?能让皇帝都对他畏惧三分,越是往深想越是对云道长好奇起来。她提议道:“皇上不如让臣妾与云道长见一面如何?说不定臣妾能说服云道长也不一定。”
皇帝想也不想,果断地说::“不行、不行、不行,那个云道长邪门的很。”
“皇上难道是怕臣妾让云道长说服了不成?”唐轻眉掩嘴嫣然一笑,“臣妾是个什么。性。子,皇上还不知道吗?若非臣妾愿意谁能说得动臣妾?”
皇上表示赞同的一笑,“那朕这就按排他来见你,不过你得记住云道长是个脾气古怪的人。他若是不愿意,就算了,千万不要强求。”
唐轻眉听他这么说,疑惑地问道:“皇上,为何这么说?“
“你看那云道长多少岁?”
“看上正是青春年少,最多也就是双十年华。”
皇上朗声大笑:“哈哈哈……朕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其实不止你这么说,很多人都这么说。”
“那云道长多少岁?难道还七老八十不成?”
皇帝伸手出一个手指,嘴角微微翘起。
“一百岁?”唐轻眉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皇帝,一百多岁的年纪还能那么年轻,难道是戴着人皮面具不成?可是他给皇后号脉,伸出来的手,看上去白嫩如霜雪凝皓,怎么也不像是老人的手。
皇帝摇摇头,“一千多岁。”
唐轻眉不信,“皇帝你是和臣妾开玩笑吗?就算保养的再好,人上了年纪骨架就会萎缩。那个云道长的骨架身形,就是个年轻的。”
“是吧,连里也无法相信。可他确实有一千多岁,就算说他是神仙也不为过。若不是他太厉害,根本不是一般的武功或者兵器能伤,朕也不会如此烦恼。”皇上一脸的无奈。
臣妾听地心里越发觉得玄妙,再仔细一想她都能重生,世上有个一千多岁青春不老的妖怪,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当下释然一笑,能有这样本领大的人,难怪皇帝会敬畏他三分。这么难得的人才,竟然主动送上门,我若是不好好利用岂不是对不起老天爷?她点点头,“这么说臣妾倒是更要见见这个云道长了,不是说无论是修道还是念佛的人,都是慈悲的吗?臣妾相信,只要臣妾好言相求,他必定会答应臣妾。”
皇帝点点头,转身对着伺候在旁的太监张祥吩咐了几句。
张祥立即依命而行。
皇帝对唐轻眉嘱咐了几句后,转身走出皇后的坤宁宫,一直到偏僻的无人处,才问身边随行的侍卫。“晋王出宫了吗?”
“刚出宫“侍卫恭谨地答后,又见着皇帝的神。色。凝重,便又小心地补充道,“再过会儿就得关城门了。”
皇神。色。猛地冷峻,如杀人的刀锋,“告诉他们可以行动了,有什么随时来报。”
侍卫不敢迟疑,立即奉命离去。
夜如墨,无星亦无月,这样的冷淸,寒风萧瑟的夜晚。即使是繁华的皇宫,此时也静默了下来,远远地望去如同蛰伏在暗夜中的巨兽。
“王爷,我们回吧。”千昱看着身前的迟迟不肯离去的慕白枫,眉宇间流露出担忧之。色。。
慕白枫重重地叹了口气,立即在空中现成一团白雾,在暗夜里异常突兀。就犹如他对唐轻眉的心思,那怕以前爱地再深,如今她是皇嫂,是皇帝的女人,过去变只能是过去。只有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才能悄然在梦里相会,以解相思之苦。他悠然转身:“也不知道为什么,本王总是心神不宁。总觉得今晚像是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你去叫他们今晚入宫,小心守护锦妃。”
“晋王,是担心皇上会把毒后皇后的事,怪在锦妃的头上?”
“目前看不会,但也难说。皇帝一向多变,多几个我们的人在锦妃身边护着,本王晚上能睡地踏实些。”慕白枫走去马车旁,躬身抬步上马车。
千昱应是,刚要去办事,就见得一个黑。色。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跟前,他皱眉沉声问道:“你怎么出宫了?”
那人看了千昱一眼,并未回答他的话,而是对着慕白枫乘坐的马车躬身行礼道:“王爷、皇上为了救皇后,决定强行把锦妃送去道观出家当云道长的徒弟。”
“什么!:慕白枫大手一撩起轿帘,露出他难以置信的脸,如狼的眼睛更是要杀人般。
看地那人和千昱不由得心中发寒,千昱上前说道:“王爷,此事怕是有诈。皇帝为了锦妃不惜与整个大兴朝的朝臣抗衡,还花了不少心思让锦妃失去记忆。如今怎么可能为了皇后牺牲锦妃?”
“是啊,奴才也觉得是这个理。只怕是设下了圈套等着王爷去跳,王爷不如……”
慕白枫手一扬。
两人齐齐闭嘴,硬生生地把滑溜来嘴边的话吞进肚子里,强行忍着满腹的憋闷。
“知不知道具体送去的时间和地点?有哪些人随行?”慕白枫面。色。坦然。
千昱给那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瞪了他一眼,主子爷的脾气最是容不得欺骗,他要是不说,万一让主子爷知道了,他还要不要活命了?侧首对慕白枫恭谨地说:“这个还不清楚,这事似是很隐秘。连着锦妃和琴心也没告诉,估计皇帝是想秘密送锦妃出宫。“
慕白枫神。色。如同头顶上的泼墨似的冷夜。
那人见了,讨好地说:“奴才倒是觉着,很符合皇帝的做事风格。若是让天下人知道他畏惧一个道士,只怕会让多少人笑掉大牙。如今天下才刚刚统一,边疆又起烽火,可谓是国忧外乱。皇后的母族独孤氏,虽然没有掌握兵权,但军中不少人仍是忠心于他们。皇帝为了他的龙位,什么事做不出来?想当年,皇帝不是也用过锦妃的。性。命威胁梅香雪莫闲,才夺得竟国吗?”
“谢峰你不要胡说八道!”千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谢峰丝毫不让地瞪回他。
慕白枫斜了他两人一眼,见他们都规规矩矩地垂下头,才徐徐说道:“无论这件事是不是真的,本王都要去一趟。”他躬身退回马车内坐好,车帘旋即落下,挡住扑面而来的风雪。
千昱一把揪住谢峰的领口,恶狠狠地威胁道:“若是王爷有个三长两短,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谢峰索。性。一把扯下蒙在脸上的黑面巾,露出他一双眯缝眼,梗着脖子道:“有本事你现在就来啊,你当老子怕你不成?”
千昱一怒之下就要挥拳,朝谢峰的鼻梁砸去。
却听得马车内慕白枫的声音,竟比这漫天飞雪还要冷,“你们两人还在做什么?”
千昱连忙松开,惶惶不安地拱手道:“王爷,没事,我们两闹着玩呢。”
马车来传来,三下手指敲车窗的声音。
在马车外的千昱和谢峰立即会意,这是慕白枫不耐烦急着要走。
两人只得强行压住对彼此的不满,一起乘上马车,在漫天飞雪中疾驰而去。
“小主,这大晚上的就要启程了吗?不如去和皇上说说,大晚上的寒夜冻人不说,还不安全,不如明天一大早再出发。”琴心一边给唐轻眉整理去青云道观小住几日的行装,一边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唐轻眉对着镜子理了理兜风帽上的雪狐猫,坦然地道:“这话啊,你说出来就得挨罚。”
琴心和唐轻眉相处这些日子长了,也多少摸清她的。性。子,所以才敢有些肆无忌惮地说那些话。听地她这么一说,便也未觉得放在心上,但也少不得故作姿态地说。“奴婢就是个直心肠的,有什么说什么。一看见小主你受委屈,又没得旁人,才口无遮拦了一回。”
唐轻眉嗔道:“你也知道是口无遮拦了?皇上的话岂能说改就改?让旁人知道了,就该说本宫恃宠而骄了。”
“恃宠而骄?那个敢说,奴婢倒是要去撕烂她的嘴皮子。”琴心将包袱狠狠地打了个死结。
唐轻眉笑道:“晚上虽然不宜出行,却最是隐蔽。而且皇后的病,再拖地几个时辰,怕是云道长就算是有万般手段,也枉然了。”
“小主、你就是心善”琴心见动作利落地将两个箱笼检查了遍,又拿出双鱼锁一个一个锁上,“皇后当初那么害您,现在您竟然费尽心思去救她。”琴心把最后一个箱笼锁好,漆黑的眼珠一转,“奴婢倒是很期待,皇后让小主救了一命后,会怎样对待小主。”
唐轻眉古井无波地说:“能怎么样?她是皇后,本宫不过是妃子。她只要不怀疑,是本宫毒害的她,本宫就谢天谢地了。”
琴心借着橙黄地烛火,看着唐轻眉完美的侧脸,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慕白枫和皇帝都会钟情于她。
“你盯着本宫的脸看什么?难道本宫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唐轻眉转身走去,。欲。要走去铜镜前照照。
“小主、小主、小主,”琴心上前。
唐轻眉轻轻“嗯”了声,拿起柔帕。准备擦脸。“怎么了?”
“不是,不是小主脸上有脏东西。”
唐轻眉直起身子,转向她一言不发地等着她继续说。
“是奴婢突然觉得,小主好善良。”琴心此话一说出口,又慌觉失言,“小主,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意思是说小主是个菩萨心肠。”
唐轻眉看她那手足无措的样子,轻笑道:“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收拾好了的话,咱们就赶紧走吧。”
琴心见唐轻眉没往心里去悄悄松了口气,回道:“都好了,不带奴婢一起去吗?钦诺的武功虽然也很厉害的,但是万一遇见更厉害的对手就麻烦了。奴婢的剑术很厉害,若是一起去的话更安全。再说钦诺是皇上的人,万一遇见突发情况,奴婢也好去找晋王援助。”
唐轻眉:“你说的这些,本宫也想到了。不过你忘了,你的案子还没了结。”
琴心眸光闪过一抹愤恨,旋即无奈地道:“也怪奴婢倒霉,眼看着案子就要水落石出,皇后那里又出事。江掌使自然是没心思,再管奴婢的死活了。”
唐轻眉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你也无须忧心,江掌使她一心想要取代赵司仪的位置,必然会老老实实地为本宫办事。你暂且等等。”
琴心感激地道:“奴婢有小主这句话,就安心了。只可惜不能陪着小主一同出宫。”
“你呀!就安安心心地在宫中等着吧。”
这满满自信又清脆的声音,除了钦诺还能是谁?
果然就见得青钦诺穿着青杏。色。的宫装小袄,从廊道跨进来。
琴心迎上去拉她过来,指了指那顺道的箱笼和八仙桌上的包袱,“这些都是要带去的,你再看看还有什么缺的。”
钦诺抿唇一笑,“小主也不过是去青云道观待一会儿,就回来。你让带这么多东西,也不嫌着累赘。此次出行,本就是隐瞒身份,这些东西又都是宫里的。明眼的人一眼就能瞧出来,岂不是画蛇添足吗?”
琴心不服地说:“那依着你的意思,咱们小主身娇肉贵的,就活该在外面受苦了?”
“我哪能是这个意思?咱们小主有的是银子,岂能受苦?我看啊,也不用准备这么多东西,带些银票就行。”钦诺说完,又向着唐轻眉道,“小主你说奴婢说的对不对?”
唐轻眉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后说:“琴心你事事都是按照怎么让本宫舒适出发,却忘了本宫这次是秘密出宫。就按照钦诺的意思。“
琴心垂首应是。
马车是在宫门一开就赶紧出去了的,钦诺靠着马车壁听声,一听随行收宫门的侍卫放行,就立即揭了车窗帘的一角,往外面瞧。
唐轻眉忍不住叹道,“钦诺这是你进宫后第一次出宫吧?”
钦诺放下车窗帘,转身看向唐轻眉,因着是秘密出宫,所以她只是梳了个简单的链锤鬓,别了几朵镶嵌珍珠的绢花,穿着家常的竖领的蔷薇花服小袄。这样的打扮,虽然不如在宫中那样富贵,但也别有一番淡雅。她眼眸虽然微眯着,却让琴心觉着有压迫感,不好意思地说:“是的,这也是占了小主的光,要不然奴婢还得等年满二十五才能出宫呢。”
唐轻眉身子靠在车壁上,随着马车摇摇晃晃,见亲钦诺一副像是让人抓住偷糖吃的模样,不知怎么地就生出想和她闲聊的心思。“你在我身边伺候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是哪里人?”
钦诺微微一愣,旋即道:“奴婢还在皇上是狼牙王的时候,奴婢的父辈就在王府为奴。奴婢是王府的家生子,后来皇上登基,奴婢的父母不愿意进宫伺候,便留在以前的王府留守。”
难怪她会那么忠心皇帝,原来是父辈就培养下来的。唐轻眉把玩着手里的暖炉,悠悠地问道:“你父辈就在王府为奴了,是因为太穷还是?”
“奴婢听父亲说,其实奴婢的爷爷以前在阳国当个官,后来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成了罪臣,奴婢一家人才成了官奴。”钦诺眼中闪过几分不甘。
唐轻眉惋惜道:“这么说你本该是个官宦人家的小姐,如今阳国早就不存在了,以前治你爷爷罪的皇帝也已经作古,真正是世道无常。不过你放心,只要你一心一意,好好做事我一定会许你个好姻缘。”
钦诺让她说地俏脸一红,垂下头,那娇羞中带着几分窃喜的样子如同春日里的枝头桃花。
钦诺样貌好,心思细密,谁能娶到她这样的女子,定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唐轻眉笑眯眯地问道:“可是已经有了意中人?”
钦诺猛地一抬头,有片刻的惊愕,旋即头摇地如同拨浪鼓,连连说道:“没有、没有、没有,奴婢进了宫,再出来以前都是皇帝的女人,怎么会心中有别的男子。”
唐轻眉见她一惶恐不安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笑,“你怕什么?这里是宫外又不是皇宫,你迟早也是要出宫的,可有什么打算?”
钦诺整个人如霜打的茄子阉了,闷闷不乐地叹了口气,“还能怎么样?奴婢出宫后,还不是只能回狼牙王府和父母一起那里照看王府。”
“你也不必太忧心,有我在不会让你找不到好人家的。不过本宫想问问你,是愿意当寒门妻还是富人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