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颜被礼貌疏离的女声砸得有些懵,几秒后问:“哪个医院?”
“市二院。”
路上的雪被铲得七七八八,但还是有些滑,舒颜从出租屋步行走到地铁口,路上遇见那个卖淀粉肠的阿姨,舒颜看她手上全是冻疮,嘱咐她一句要注意擦点防冻药。
阿姨眼圈?了,看她行色匆匆,想给她一根?乎的淀粉肠,舒颜摆手不收,说她现在有些急事。
在地铁站的路?,她被人拉住了手腕。
回头看,是消失许久的岑?白。
他问她:“你要去哪?”
舒颜想挣脱他的手腕,神色有些着急,因为医生说是齐刚那是很严重的肺炎,“医院。”
岑?白却攥着不松手。
舒颜忽然看着他问:“你是不是不想?我去?”
岑?白接着松开手,?上绽放笑意:“怎么会。”
“我送你去。”
舒颜被强势地塞进了一辆黑色的?子里,她没心思去注意这辆里面的高级奢华。
“嗨,师娘!"Zero坐在驾驶坐上,?情地和她打招呼。
舒颜僵着一张?,没回应他,也没注意到他的?呼。
?门被锁了,根本打不开。
岑?白坐在她身?,大腿贴着大腿,看着她白用功夫。
Zero瞄了一眼岑尽白的?色,不是说不来找舒小姐吗?一听到人家要去医院照顾朋友,又拿他当苦力。
舒颜放弃了??,一眼没看身?的人,甚至往旁边挪动着,想尽量远离身边的人。
Zero看舒颜注意到他了,嬉皮笑脸:“嘿嘿,师娘,你去哪啊?”
“你叫我什么?”舒颜听到这个?呼皱起眉。
“呃………………”Zero又小心翼翼地看了岑尽白一眼,因为他之前叫师娘,他也没看自己老师反对,这个称呼脱口而出。
“你师傅是??”
Zero注意到自己的老师端坐着,持着一丝微笑,看向舒颜。
舒颜顺着Zero的目光,对上了岑尽白,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大冬天后背一阵冷汗的Zero尬笑:“有些唐突了,舒小姐。”接着问了刚刚那个最适合的问题,“你要去哪。”
都已经被锁在?上了,舒颜也不矫情了,刚刚的称呼她也不计较,礼貌含笑:“市二院,谢谢。”
刚刚的称呼问题?Zero闭了嘴,他们三个,他的嘴最大,他不说话,舒颜也不想说话,那车里就这样安静着。
Zero听见隔板升起的声音,内心又一阵无语。
舒颜:“你干嘛?”
舒颜眼睁睁看着隔板升起,隔绝了前面的视线,这?她想起她被困在大雪里的那天,也是他们两个人,她被冻掉了脑子,提出要将脚放在他的肚子上,他答应了来着……………
她还质问他为什么没戴耳?了。
目光不自觉落在他的耳垂上,还是没有耳?。
“他惹你不高兴了吗?”岑尽白问得是Zero。
舒颜思绪收回,藏住自己有些发热的耳朵,白了他一眼:“让我不高兴的一直都是你。”
这句话开口,让岑尽白的面色一僵,笑容定格,但是他惯会调节自己,很快恢复到温柔的表象。
舒颜拨了拨自己的长发,柔软的头发盖在耳朵上。
倏尔耳朵上传来柔软又凉凉的触碰,动作很轻,稍纵即逝,留下一阵酥麻余韵。
“你的耳朵好?啊。”他说出一个陈述句。
舒颜从那阵酥麻中回神,用手欲盖弥彰地捂住耳朵,“这里太热了。”然后装作不心虚地直视着他。
“哦。”他相信了,笑得更加温柔,慢条斯理地收回手,然后放在自己有耳洞的那个耳垂上,还揉了揉。
舒颜的目光鬼使神差地跟着他的手移动。
耳边传来一声愉悦的嗤笑,舒颜转过头,看向车窗外。
“这个板子升起来,会隔音吗?”
她看不见岑尽白的神情,只能看见倒映着他影子的车窗,张牙舞爪地罩着她。
“不隔音。”
舒颜耳朵上的?蔓延到了脸上,她对着车窗有些羞耻地闭上眼睛。
要是这样,那天她在车里要求和质问岑尽白,岂不是全被前面的人听见了。
“骗你的,听不见的。”岑尽白玩味地笑声从后面传来,车窗中的影子向她靠近,却始终没有触碰到她。
又补上一句:“我们做什么都听不见的。”
舒颜想打他。
岑尽白盯着她毛茸茸的后脑勺,有一根头发粘在她后面的衣服上,他太守将那根不识好歹的头发拿下来,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没有注意到。
他将那根不听话的头发悄悄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车窗映照不出岑尽白的小动作,但是舒颜看到他正要在她头上弄什么?西,那?西还在闪着光。
她骤然回头,中止了他的动作。
他的手停顿在半空中,因为她的回头,他们的距离拉近,他垂眸,她抬头,视线交错,有什么正在纠缠着。
他的手里拿着的亮晶晶,是一个非常精致的发卡,一朵白色的小花,她没仔?看,只瞥见画上点着几颗晶莹的碎钻,和他之前戴的耳钉一样闪。
“别对我这么警惕,我只是想给你戴上一个很适合你的发卡。”他神色无辜,深邃的眼睛在笑起来时和那些碎钻一样亮。
舒颜远离他,但是退无可退,“我不要。”
他用手摸着那个发卡,还在试着想别在她耳后,舒颜躲开,他又追上来。
僵持之间,他说:“这里好像有些堵车,不如让Zero换一条路走吧。”
舒颜??的动作停了,岑尽白趁着她乖下来,用那个发卡将她侧脸上的头发拢在耳后,露出她小巧熟?的耳朵。
不知是气得还是什么。
舒颜忍受着他的威胁,咬牙不去看他,避免和他交流接触。
但是她知道,他一直在看她。
白色的小花在她的身上才会变得这么好看,她红红的耳朵………………
她听见他低声笑着说:“很可爱。”
市二院到了,岑尽白先下车给她打开车门。
终于又看见开车的人,舒颜脸上的红晕还没完全褪去,但是岑尽白说那板子确实是隔音的,她态度自然地和小卷毛道谢。
Zero不敢邀功,挠了挠头:“师......舒小姐你还是谢谢老师吧。”
她的笑容顿了顿,没回头和岑尽白道谢,步履匆匆地走进医院。
“老师,师娘头上的那个发卡,是你昨天晚上做的那个吗?”这几天Zero看岑尽白手里总攥着什么东西,桌子上摆着许多精巧的小工具,他昨天晚上才瞟见那个已经做好的发卡。
他没想到,岑尽白不仅画画如有神助,在未曾涉及的领域用心后也能做得这样好。
“太粗糙了,本来还想给她做个更好看的,但是来不及了。”如果她非要去见那个男人的话。
Zerol嘀咕:“我觉得挺好的了。”
但是岑尽白没回答,而是看向自己的手心。
“老师,你不去吗?"Zero看着表演笑容消失术的老师,问道。
岑尽白抬手,手里捏着一根泛黄的长发,对着阳光,细细的一根仿若闪着金光。
是?的不言而喻。
“去。”他听见岑尽白这样说。
岑尽白从车里取出一个透明的收纳袋,将那根头发小心地放进去,然后封上,装在口袋里。
做完这些,他跟瞪着傻眼的Zero说:“你在这儿等着。”
岑尽白看向医院大门,流动人群很多,他极其明显蹙眉,眼中的嫌弃毫不掩饰。
又跟着刚刚舒颜离开的方向进了医院。
Zero在岑尽白走后忍不住蹦出来一句:“Blimey!”
“你怎么来了?”
齐刚看见舒颜的那一秒,既惊又喜,但惊喜居多。
人在下意识做出的反应是最真实的。
舒颜走进来,“医院的人跟我打了电话,说你肺炎,现在好点了吗?”
这是一间普通病房,一间有两个病人,齐刚的隔壁躺着一个男人,跟齐刚一样在打点滴,床旁边是一个女人,正在喂他喝水,举止亲密,是一对中年夫妻。
齐刚已经从刚刚的惊喜中缓了过来,但嘴角的笑意藏不住,“已经醒了一会儿了,现在好多了,没啥事,没想到医生给你打了电话。”
其实那时候他已经烧得意识都不清醒了,清醒过来看见她还以为烧没退。
舒颜看着他手上扎着?,看见她来还要做起来,她连忙走过去按住他:“你别动,我坐在这里就好。”
她坐在他床旁边的一个椅子上,一般是为家属或者探望的人准备的。
一直在看他们的中年夫妻说话了。
中年女人问舒颜:“你是他女朋友吗?”
中年男人也说:“看着挺般配的,还是已经结婚了?”
齐刚笑容收回,还没开口,看见坐在那里的舒颜连忙摆手否认:“不是的,叔叔阿姨你们误会了,我不是他女朋友。”
他还注意到,她的头上戴着一个发卡,很亮很闪,看起来价值不菲,但是他又想了想舒颜的经济状况,没在意。
中年女人也不尴尬:“原来不是啊,我看你进来时小伙子那高兴的样儿,看上去病都好了一半,还以为你们是男女朋友呢。”
舒颜笑笑,还是摇头:“不是的,不是的,他是我老板。”
中年男人扯了扯女人的袖子:“快别乱说话了。”
因为男人注意到,小伙子在听到小姑娘的否认,身上的病气又回来了,长得挺凶,看着怪吓人的。
中年女人没有再说什么,跟自家男人说起了别的事情。
“你好像有些瘦了,是因为生病吗?”舒颜关切起了病人,这才是她此行的目的。
“可能吧。”齐刚回,他也端详着舒颜,“不过我看你倒是面色红润。”
面色红润?
舒颜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是刚刚在车里……………
“可能是外面的冷风吹的。”舒颜眼神闪躲着说。
齐刚的面色比她苍白得多:“辛苦你还来这一趟了。”
“没事的,你也照顾我不少。”
舒颜没有问齐刚店面的事情怎么样,因为她不能给出什么好的建议,可能还不利于他的养病。
聊至中途,齐刚开始剧烈的咳嗽,舒颜避着他扎?的手,站起给他拍背。
齐刚推开了她,示意她离远一些。
舒颜不明所以,但是齐刚咳嗽完之后问隔壁中年夫妻要了一个口罩,递给她让她赶紧戴上。
“你来时也不注意戴个口罩,医院病毒那么多,传染给你怎么办?”齐刚即便生病,凶起人来也煞有介事。
舒颜听话戴上,歪头挂口罩时,她发卡上的碎钻晃了齐刚的眼睛。
他鬼使神差地说:“你头上的发卡,很好看。”
戴口罩的动作有些停滞,还有她眼神的不正常变化也被齐刚捕捉到。
她
齐刚:“我能看看吗?”
舒颜将口罩戴好,犹豫了一下,还是取下了那个发卡,递给了齐那只没有扎针的手。
发卡小小一个,但却极有重量,花瓣中的细纹都被雕刻出来,上面的钻看上去像是真的,即便齐刚是个直男,他也能感受到这个发卡的精致程度,尤其是戴在舒颜头上,极其适合她的气质,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
舒颜也在打量着这个发卡。
白色花瓣的中间,像是靡红的花蕊,又像是红色的颜料从雕刻细纹中渗透进去,想要染指整朵白花,但又迫不得已停下。
齐刚看了舒颜一眼,她只露出一双眼睛,却能让人被她眼中的清澈所吸引。
“这是栀子花,”齐刚说,然后抬手将发卡靠近鼻子,“中间的红色......是血。”
他抬头,舒颜的一双眼睛里,不掩吃惊,“这是血?”
“有一股铁锈味。”
舒颜忽然将那个发卡夺回来,攥在自己手心里,小声说:“怎么可能是血,你弄错了。”
齐刚看向空落落的手心,克制地攥成一个拳头状。
好久,他找回自己的声音,用本来就哑的嗓子问她:“这是谁给你的?"
他没等到舒颜的回答,不甘心似的又问了一遍。
最后自问自答:“是那个叫岑尽白的给你的对吗?”
“这似乎不关你的事。”
听见她回答的同时,齐刚看见,开着的病房门外,站着一个高大的人,穿着不凡,鹤立鸡群。
高贵的蓝色眼眸,近乎嘲讽的笑容,比舒颜的话更让他愤怒且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