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章
“第一队, 拦截侧翼……右侧35度方向……”
控制台前方的投影上，是密密麻麻的点状标志，有己方的星舰, 也有探测到的敌人方位。沈期妤看了一会儿就觉得眼前眩晕, 不由地转开了目光, 但是移开的视线忍不住放在控制台前的人身上。
因为星舰上载着沈期妤的关系, 程牧这次没有往前线去，反而拉开了距离，在能够俯瞰战场的位置远程指挥。
偶尔也有流弹落到这边, 被程牧操作着操纵杆从容地躲过。
沈期妤的视线从程牧搭在控制台的手往上看，结实的小臂上方是散漫挽起的袖口, 再向上越过宽阔的肩头, 是被屏幕上投影映得忽明忽暗的侧脸。
他全神贯注盯着前方的战场，表情没有刻意控制，反而显出了一种过度专注特有的严肃。
沈期妤看了一会儿，不由地小幅度地勾了下唇角。
也还有点“没骗人”的地方么~
她干脆侧靠在舰舱侧壁上，专心盯着控制台前的人影。
沈期妤并不担心这场对战的结果, 指挥系的毕业代表、联盟重重荣誉加身的上将阁下, 要是连围剿星盗这点小事都搞不定, 联盟才是真的要完。
果然，这场战斗结束得很快。
但他们“自己人”这边的情况似乎也不太好, 这毕竟不是联盟军, 乍一失去统一的指挥, 又没了共同的敌对目标, 超过密度标准的星舰互相堵塞着航道、彼此磕碰, 没过多久就乱成了一团，甚至还有局部小范围的交火。
程牧看了两眼, 一脸嫌弃地挪开了目光，完全没有去帮忙指挥疏散的意思。
刚一转头，却不防对上了旁边沈期妤了视线，他不由怔住。
沈期妤笑了下，“结束了？”
“结束了。”程牧这么答着，心底微动，“你要去看看吗？德雷斯是怎么被抓的。”
沈期妤对去看人渣不感兴趣，但是看看近前的程牧，她还是轻点了一下头。
说起来，要不是出了蓝晶这件事，两人现在应该在度蜜月呢。
明明外围的星盗挤挤挨挨乱成一团，程牧硬是靠着一艘小型星舰四平八稳地越过了交战区，悠闲得仿佛散步。
看出了沈期妤隐约担心的意思，程牧主动解释：“德雷斯势力下的矿星和産业都不少，这些人本来就是为了这些东西才聚过来的，早晚都得干架，这会儿不过是点开胃菜。”
沈期妤担心的当然不是星盗，而是：“跃迁点怎么办？”
“放心，那是大头，得争到最后。在那之前，它就是‘耀域’的……”
程牧说着这些，带着沈期妤从降落的星舰上下来。
因为只是停下来看看，星舰的引擎并未熄火，推进器出口的高能量扭曲了周围的空间。
两人如今驾驶的星舰相当外域特色，舷梯上别说隔绝能量的涂层了，连个护栏都没有，沈期妤走在上面，能清晰地感知到不远处的高能量空间场。
程牧抬手扶了一下沈期妤，“小心点。”
沈期妤：？
她这几天学星舰，又不是第一次下这种梯子了。
虽然疑惑了一下，考虑到这毕竟是第一次来的陌生地盘，沈期妤倒是很快接受了程牧这过度关心的做法。
她扶着对方的手臂往下走，只是舷梯才下了一半，突然感觉腕上一松。
沈期妤下意识地低头去看，就见左腕上是手链不知道为什么断开了。
不远处就是推进器出口的高能量空间场，空间扭曲的作用下，手链被直直地吸了过去。
沈期妤连忙伸手去捞，还没够到就被死死地锢住了手腕。
“手不想要了？！”
伴随着这道微沉的声音，沈期妤眼睁睁地看着那条手链被吸进空间场里，过高的能量让金属直接汽化蒸发、连点灰都没剩下。
沈期妤在原地愣了大半天才抬头看向程牧，后者的表情比她还难看。
出了这么一件事，两个人都没什么去看德雷斯的兴趣了，当即原路折返回航。
整个回程路上，星舰上都安静得要命。
程牧沉着脸没说话，沈期妤也不是很想理人。
——看看他都干了些什么事！！
这么相顾无言地回到基地。
因为来回这一趟折返费了不少时间，基地这会儿已经热闹起来，沈期妤刚一下星舰，就见毛犀一脸兴奋地迎上来，“我们正准备办个庆功宴，大姐你要一起来吗？”
沈期妤稍微缓了一下表情，摇头，“不了，我就不去了。”
毛犀有点失望，但也不是特别意外——大姐看起来就不爱凑这热闹——她这么想着，又抬头往后看，再度邀请的话还没说出口，就死死闭紧了嘴。
老大这表情……她还是回头警告那帮人收敛点吧，真闹出什么乱子来，搞不好就被老大顺手收拾了。
沈期妤冲着毛犀点了下头，没有搭理后面程牧的意思，径直往房间走去。
毛犀正想跟着一块儿悄悄地撤了，就见后面程牧对她笑了一下。笑得特别温和，温和得毛犀冷汗都下来了。
他问：“庆功宴？”
毛犀：“……是。”
不提那边的庆功宴怎么变成了殡葬场，这边沈期妤心情不佳地回到房间，看到桌上的东西后却愣了一下。
上面放了一个看起来就很昂贵的礼盒，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
沈期妤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打开。
是一条项链，银色的链条环环相扣，在黑色的底衬下仿佛流淌的银河。银线勾勒着往下，以精细的花纹镶嵌着一颗莹蓝色的晶石。
果然什么东西都要靠陪衬。
这么一装饰，就连实验室里天天见的蓝晶都变成了不认识的模样，沈期妤还是仔细辨认了一下才认出这东西的原料。
很漂亮、很精美，沈期妤也挺喜欢的。
但这是条项链。
程牧从正式交往之后，就没送过她项链了。
因为她不喜欢在脖子上戴东西……
沈期妤盯着这项链看了一会儿，突然深深地叹了口气。
算了，生什么气。
等恢複记忆后，有他哭的机会。
沈期妤缓和了下心情，静坐了片刻后，还是把项链戴上了。
有点不适但能够忍受。
大概是这些年来，已经习惯了脖子上有点什么。
她想了想刚才毛犀的话，起身往中心区域走去。
程牧带着原本弗斯星盗团的这一帮人堂而皇之地占据了耀域的核心基地，这里的基础建设可比浮水星那区区一个三级矿星高端多了，几乎和联盟内的繁华区域也没什么差别了。
不过星盗团的这一群成员也早就今非昔比，没有一开始上个星舰就大惊小怪的土包子样儿，一个个都表现从容，连“庆功宴”都比浮水星的那次奢华内敛得多。
等沈期妤往里面走了一段距离，就发现不是这群人突然收敛了，而是里面的气氛奇怪。
不像是什么庆功宴，反而像是什么批评大会现场，一个个敛声屏气的，仿佛害怕稍微大点声气儿就被揪出来当典型。
奇怪归奇怪，但沈期妤和这群星盗算不上熟悉，她在现场张望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中间的毛犀小团体。
她视线落过去的一瞬间，毛犀也有所感知地抬头。
看见沈期妤后，她先是一喜，但是很快又一副扼腕的神情。
沈期妤没管她这变来变去的表情，径自上前，问：“你们老大呢？”
毛犀蔫巴：“……刚走。”
要是大姐早来一点，老大也不至于那么低气压啊。要是老大没有那么低气压，这庆功宴至于变成现在这气氛吗？
沈期妤：“去哪了？”
毛犀卡住。
难道不是去找大姐了？
不等毛犀疑惑反问，旁边的库兹尔先开口，“老大应该去审讯室了。”
沈期妤问清楚方向后道了声谢，离开了这气氛僵硬的庆功宴现场。
沈期妤走后，毛犀大惑不解地看库兹尔，“你怎么知道老大去审讯室了？我还以为是去找大姐了。”
库兹尔：“……”
老大心情差到那个地步，怎么看都是吵架了啊。那看起来正在气头上的样子，就算真的想低头，也得缓一缓，找个名正言顺能和解的理由。
至于说审讯室……
“刚才老大走之前，格罗几个正好聊到德雷斯。”
毛犀：“就这？”
库尔兹：“当然不止。”
神情态度、动作倾向、情绪展现……归根到底——
“之前老大和耀域干部交涉的时候，犀姐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啊？”
毛犀不忿：“我当然听了。可认真了！”
她可是时时刻刻防那些人动手呢！
程牧这会儿确实在审讯室。
他才刚一露面，审讯负责人就殷勤备至地跑了过来，“老大，那狗**嘴巴虽然硬，但是您要的空间坐标，我们已经问出来了。”
这人是原耀域成员。
虽然星盗各怀心思，但是想搞事也要有搞事的资本，对于被迫留在基地的这群人来说，“怎么在新老大面前争得一席之地”才是他们的当务之急。所以一个个的都表现得相当积极。
更没什么“对曾经同僚下不去手”的说法。
对于耀域旧派的这些人，德雷斯可是致使耀域势力遭受重创的罪魁祸首，要不是出了这么一个“叛徒”，他们还在耀域核心基地吃香喝辣……总之，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足够审讯的星盗下狠手、三下五除二就把坐标问出来了，这才有了到程牧面前表功的这一幕。
程牧对这份殷勤表现了相当冷淡的态度。
他连眉梢都没有多动一下，只转了下眼珠瞥过去，“去找星熠，把这坐标在他面前念一遍。”
那人对这古怪的要求茫然摸不着头脑。
但见程牧全没有解释的意思，也不敢细问，只满口答应下来，为表对老大的重视，还是亲自去跑了一遍。
他就这么迷茫地跑了个来回，强忍困惑地重新站在程牧面前，殷勤：“老大还有什么别的吩咐？”
程牧一看他这态度，就知道星熠那边的反应了——多半没什么反应。
他冷嗤了下，“坐标是假的。”
审讯负责人愣了一下，旋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几经变化，最后定格在带着戾气的狠厉上。
等抬头对上程牧，又忙收敛起来，态度恭敬地，“老大您再等等，最迟明早之前，我一定把坐标问出来。”
程牧随意点了下头，“别弄死了。”
对面人露出个古怪的笑，“您放心，我们这里配置了维生舱。”
程牧不置可否，只扫了他两眼，就挪开了目光。
对付星盗，果然得让他们的“自己人”上手。
移开的视线落在了一旁的监控器上，正看到走廊上往这边走的人影。
程牧愣了下，不由皱起眉来：她怎么来这了？
问题在心间浮现，转瞬间就想明白了答案。
毛犀？不，大概是库兹尔。
……涨能耐啦，小聪明都使到他头上了？
程牧这么在心里低啐了句，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了几度角。
“怎么来这”啊？
总不能是来找德雷斯的，也不可能是来看审讯现场……
程牧压了压唇角的笑意，三两句话把眼前的人打发了走。
他本来打算往外走的，但是脚步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旋即来了个反向的倒转。人就这么原路折回，又重新坐回了这小隔间的空椅子上。
等坐定后，他像是随手打开了光脑，不经意地瞥了眼旁边的监控。
如今耀域基地的权限都在他这个老大手上，输入监视器的编号，那一段走廊的监控就清晰地显示在了他的光脑上。
静谧的走廊上，响起了几声极其轻微的机械运转声。
附近几个监视器的摄像头转动，牢牢锁定走廊中间的人，焦距的校准后，高清的镜头让眼镜后的睫毛都纤毫毕现。
走廊上的沈期妤虽然略感异样，但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弗斯星盗团里的人手有限，如今耀域核心基地有不少地方都是原本耀域的成员，这些人可都是货真价实的星盗，往他们的地盘走，感觉不舒服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精神上的紧绷感加剧了身体的不适，脖颈上原本习惯的项链也变得存在感鲜明起来。
沈期妤用手指碰了碰那银色的链子，再接着戴和摘下来之间犹豫了一秒，终究一脸忍耐地把手放回去了。
忍一忍，问题不大。
还是顺着程牧来吧，毕竟对方这段时间情绪状态不太稳定的样子。
审讯室内。
程牧看着监视器上实时同步的画面，上扬的嘴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压得平直。转接而来的画面实在过于清楚，连眉眼的厌烦忍耐都清晰可见。
……来求和？
这位夫人还真是有“诚意”呢。
程牧注视着前方投影，视线却一点点虚焦，他漫不经心地想——
这么快就想通了？还是刚才在房间和什么人有了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