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陈睦为期七天的旅程中,只有一天下了雨。
对于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来说,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很不错了,当然要是那一天雨没下在祁连草原段会更好。
新的一天又是艳阳天,陈睦开车把那俩带到了塔尔寺,当然副驾驶一个也没让坐,全坐的后面。
徐来一路都在说回去之后怎样怎样,说这几天里他是怎么和陈睦妈妈联系的,等到那边下了飞机先陪她去见妈妈。
杨糕气不过,就开始聊这几天里拍的照片,说自己全修完要不少时间,可能每天修几张慢慢地给她发过去,问她最喜欢在哪里拍的照片,可以放在前头先修。
陈睦算是知道了男人争风吃醋的时候有多厉害,她脑子都有点跟不上趟,聊到半拉才知道他们是在互相刺挠,而且还都把度放在了一个她不好发作的限度内,相当地有技巧。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就到了。
藏族寺庙和普通佛寺气质不同,更显神秘庄严、民族风情。错落有致的庙宇, 千载轮转的经纶,熠熠生辉的金顶,洁净神圣的白塔,对于陈睦和徐来而言都是难得一见的特色景观。
还经常能看见扶着柱子、几案用额头轻碰一下的人,那就是所谓的“顶礼”;还有磕长头的人们,在特定的屋棚下跪拜、趴伏,一般要磕够十万个长头,来为众生祈福。
杨糕显然是以前就来过,很熟练地跟他们介绍:“这里是先有塔后有寺,所以原本是叫塔儿寺,后来演变成今天的塔尔寺。我之前不是跟你讲这里是宗喀巴大师的诞生地嘛,佛塔就是大师当初为学佛远赴西藏后,大师的母亲因思念孩子心切而
.....
徐来在一旁感慨:“可怜天下慈母心啊。”
陈睦都快ptsd了:“你有完没完,我不是说了回去就去找我妈吗......哎小羊呢?”
是的,今天的塔尔寺人实在太多,陈睦回头说句话的工夫,再转过头来就已经看不到他了。
“真服了,这是被挤散了吗?”陈睦脑袋转了快360度都没找着他,想掏手机打电话也不方便,生怕手机也被挤没了。
徐来便唤她一声:“先到殿外去吧,找个有标志性的地方等他。”
于是在殿外找到了一个有好多圆筒状转轮的地方,给杨糕打了电话。
杨糕声音也着急,说是走到前面才发现他们不见了,又逆着人流返回去找,就这么被挤在了人堆里,想出去还要点时间。
那陈睦也没法子,只说不着急让他慢慢出来,别在人群里乱挤。
然后挂了电话,叹口气,又笑笑地把手机揣起来。
徐来已经在一旁看了她半晌,这时一被发现又挨了骂:“看什么看?”
他也只能撇开脑袋:“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状态确实好了不少。
陈睦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眼睛瞄他:“怎么,我状态好你不乐意啊。”
“哪能啊,当然乐意。”徐来说着接过她递来的水,也喝一口。
然后看向人流涌动的大金瓦殿:“你是真的很喜欢他。”
“那不废话吗,不喜欢他我跟他谈什么恋爱,自己恶心自己啊。”
“但你又能接受跟他分手?”
陈睦总不能说她现在也不确定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就是不太理解。”徐来说着低头。
说到底也还是24岁的人,虽然脸上退去了些许稚气,但上过杂志的侧脸依旧优越,甚至可以说正是男人最好看的年纪。
他本应该很有竞争力的:“我就很难想象有一天要和你分手。”
“......你不应该先关心咱俩能不能谈上吗?”
“我是说我总想在确保不分手的情况下和你在一起,我怕一旦分开连朋友都没得做。”
“跟我做朋友对你来说这么重要吗?”陈睦好笑地看他一眼,“别说,就算我有了男朋友,或者说有一天结婚了,我还是希望能跟你做朋友。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啊。”
徐来一脸的痛苦面具:“你就别刺激我了。
看他这样儿,陈睦反倒心情大好。
风从寺庙的小巷中吹来,吹动他们的发梢,陈睦手上闲不住地转着旁边的简状物:“你下一次比赛什么时候?”
徐来一怔,抬头看向她。
陈睦见他不言,又加了句:“问你话呢。
“下个月......你愿意聊这个吗?”这让徐来很诧异,“我以为你会忌讳。”
“啊,原本是的。听说你得冠军我都要气死了。”陈睦倒也不瞒他,“但现在好像想开了,就是,我已经不是赛车手陈睦了。”
“嗯......我明白………………”
“不,你没明白。”陈睦耸耸肩,“可能昨天之前我还是‘退役赛车手陈睦',但今天我已经不是了。我会有新的身份,只不过我还不知道是什么。”
这回徐来是真有些明白了,他的手开始发抖:“完全接受不了回到火焰来吗?”
“接受不了。”陈睦摇摇头,“我还会狼狈一段一时间,也许很长,又或许很短。我不想让车队的其他成员看我落魄的样子,不过徐来,你倒可以例外。”
“我例外?”
“对,因为我只确定你不会用那种惆怅的眼神看我,不会在心里想“哎,那个意气风发的陈睦竟沦落到这个田地'了。说真的,那比让我死还难受。”她瞄了徐来一眼,“你是想保护我,你属于,好笑。”
“......所以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不知道,但反正是要往前走了。”
徐来的喉结上下动一动,眼眶竟蓦地红起来:“你怎么可以这么快呢。”
“啊?”陈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脾气又起,“怎么着我振作起来你还不乐意了,难道非得我跟个窝囊废一样你才……………”
“可我还在原地啊。”徐来就这么看着她。
在他的视野里,陈睦的脸庞愈发模糊不清:“我还没有走出去啊,我还留在和你并肩作战的那些日子里。”
陈睦被他哭懵了,她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人群来来往往,有导游带队路过,介绍称这些筒状物是经筒,每转动经筒一周即是念诵十万遍经文,发出十万次的祈福。
于是徐来也走上前去,将手掌贴在经筒上,缓缓推动。
经筒骨碌碌转起,曾经的点点滴滴也在他脑中不断重演重现,那些共赴山海的速度与激情,那些只要陈睦在身边就踏踏实实的瞬间,那些来自观众的掌声与喝彩,那些充斥着啤酒烧烤味的庆功与狂欢。
他天真地以为只要他得了冠军,这一切就还能回来。然而事实是,留守在过去的只有他、他们而已。
是啊,他怎么能质疑陈睦的速度呢。当他再次抬起头来时,便早已看不见她的车尾灯了。
另一边杨糕也急得要死,他深知送陈睦上飞机之前是他表现的最后机会,谁能想到还是给了徐来和她独处的机会。
等跟着人流从殿内钻出来,看到徐来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刚哭过的样子......该说不说他又同情上了。
他是很欣赏陈睦和徐来之间的这种情谊的,奈何这世界上只有一个姐。
“姐!”他叫一声跑过去,“等着急了吗?”
“啊......没。”陈睦说着看了眼手机,“但时间确实不早了。”
“好吧......那也正好,刚好逛完塔尔寺,我们现在往机场去。”他说着就先带头往出口方向走了,“一会儿徐来哥坐副驾吧,感觉你们俩有话说一半儿。”
这被特别关照的感觉让徐来有些尴尬,他清了下嗓子,真诚地谦让回去:“还是你坐副驾吧,一会儿你俩就要分开了,就这点时间。”
“没关系的,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然后就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是吧?”
陈睦实在没忍住:“你俩是不是想死?”
还是以原本阵容开到了机场。
陈睦把车钥匙给了杨糕,让他去帮忙还车,然后就下车卸了行李。
再一扭头,看到杨糕也下了车来,清清爽爽地立在那里。
她还是开口了:“有点舍不得你。”
杨糕便拉过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一下:“到了之后给我发条消息报平安。”
“好。”
“我每天都会给你发照片的。”
“好。”
她拉着行李箱就要跟徐来走了,杨糕心下一急,又叫了一声:“姐,我爱你,我永远爱你!”
徐来听得直挠头,旁边路过的几个小姐姐也在笑嘻嘻。
陈睦被他叫得脸色涨红,实在没招了,把行李箱原地一丢,人三两步跑回去:“那个......你说吧,你在哪上大学。”
那一刻杨糕两个眼珠都是亮的。
陈睦倒是眼神躲闪:“我没说我要跟着你走啊,只是说....我可以定期去看你。”
“姐!”杨糕激动地叫了一声,低头抱住她的膝弯,又以倒拔垂杨柳的姿态把这个庞然大物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