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是中断了这种恬不知耻的行为。
杨糕看看陈睦,缓缓开身来,然后才冲着屋外喊了声:“知道了,这就来。”
陈睦生怕他被看出来:“你这个样子怎么去?要不我去帮忙?”
“算了吧,你都不知道你现在脸有多红。”杨糕说着打开衣柜找出条宽松的深色裤子换上,然后快步跑了出去。
陈睦照照桌上的小镜子,承认她和杨糕之间,她是更见不得人的那个。
于是往杨糕床上一坐,看着窗外的风景,靠“心静自然凉”来给自己降火。
今天是大晴天,戴着墨镜都觉得刺眼,在窗框的限制下,大自然仿佛一幅高饱和度的图画。那蓝天白云绿草地,乍看上去沉静如山峦,但看久了又发现云是变换的,草是流动的,远处山上的牦牛也在不断地改变队形。
那山其实挺陡,陈睦都不知道牦牛们是怎么在山坡上站稳脚跟的,感觉一不小心就要滚下来。而且那里看着近,实际走过去是相当一段距离,更别说还得向上登山。
陈睦想感慨这真是桩苦差事,但对于杨糕这个不用放牧的小屁孩来说,放假回家可以守着这么一扇窗,看外面的日出,夜幕与夕阳,这得是什么神仙日子。
他一心想搞?影可能也跟这个环境有关??从小有这种对美的熏陶,那谁不想搞点文艺的、艺术的东西啊。
而且坐拥这样的广袤大地,估计平时也没什么烦心事,一天天总是乐呵呵的就会吸引友善的人,想来也很难会学坏。
陈睦忍不住笑一笑,但很快又收起嘴角。
她真的把事情变复杂了,自己还一屁股的事儿没解决,旅游竟还撩拨起小男孩来了,更别说那头还有个徐来在那要死要活的,真是远看岁月静好,近看火急火燎。
她掏了手机出来,意外地发现杨糕家信号还挺好。
于是她打开联系人页面,向下翻找着那些号码,曾经都是最熟悉不过的人,她却已经很久没有主动联系过了。
因为实在担心的缘故,陈睦给豪豪打了过去,她想问问徐来到底是什么情况,是不是平时训练时完成过300过弯,否则怎么会突然产生如此癫狂的想法。
在等待接听时她来回踱步,手心冒汗,一方面是担心徐来会不会已经出事了,一方面是她好像已经不知道该怎么作为“陈睦”去跟以前的伙伴们说话。
直到电话接通,她还没开口,手机里已经传来豪豪惊喜的声音:“睦姐,你也看到热搜了吗?”
陈睦手上一凉:“什么热搜?”
“来哥300过弯成功了!用时反超!接下来只要稳扎稳打,冠军就到手了!"
陈睦一时没说出话来。
豪豪激动得哭腔都出来了:“姐,来哥真的做到了,让你受伤的300过弯,他真的征服了!姐你听到了吗?喂?我说来哥他成功了!”
陈睦何止是听到了,这样的欢呼声如同烙铁,狠狠地刻在了她的心上。
她声音都是飘的:“那......太好了。等他下车,记得替我祝贺他。”
“为什么要我替?你自己跟他说吧,他肯定特别开心......”
话音未落,陈睦已经把电话挂了。
她疯狂捶打杨糕的床铺:“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不是我!”
杨糕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陈睦:“你羊癫疯了啊?”
“我不能接受!”陈睦的脸色又红回了刚才那个色号,只不过这次是憋屈和愤懑,“我没做到的事徐来做到了!我是说,在赛车方面,我开翻车的那个操作他居然安安稳稳开过去了!”
杨糕应该是刚干完活洗了把手,此时正站在门旁甩着手上的水:“那又怎么样,说明徐来哥很厉害啊。”
“那你从我的角度考虑呢?所以我骄傲了这么多年,结果我根本就不是这个车队里最优秀的车手,就算没有我他们也能拿冠军,甚至比我在的时候发展得还要好。”陈睦抱着臂在房间里来回鬼转,破防的眼眶也红红的,“这显得就好像我阻碍了车
队发展一样,好像我早点退下来他们早行了一样。”
“干嘛要这么想啊,不是说徐来哥很多技巧还是从你那里学的吗?所以没有你的话徐来哥也没这么厉害啊。”
这倒让陈睦心里舒坦一点。
但她到底还是堵得难受:“那为什么就没人体谅体谅我呢?干嘛说得好像我该为徐来的成就喝彩一样?我再也不能开赛车了,他们就不觉得这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刺激吗?”
杨糕看看她:“所以你完全不为徐来哥的成功开心吗?”
“完全不!”
杨糕撇撇嘴:“也对,你就是这样的人啊。”
羊已经嘎了,剩下的杨爸一个人忙就可以,杨糕又被赶过来陪客。
实际上看到陈睦这个样子,杨糕的第一反应是“哟,还真是见缝插针地去关心徐来哥呢”,他就离开这么一会儿她就又跟那边联系上了。
但听了具体情况之后,他还是先把自己的情绪收了收,先顾陈睦这头。
他拉着陈睦离开了小屋,踏上草地,走向山坡上的牦牛群。
如果说刚才在屋里看景看的是2D图像,这么一走出来就好像戴了4D眼镜,脚下的草、天上的云,360°地环绕着其中的人,风里也是浓浓的草香。
陈睦的情绪被拉扯着,这还不如让她在房间里哭会儿呢,现在只能一边七个不服八个不忿,一边想着天啊这草一看就好吃。
杨糕习惯性地想牵她的手,当然又被拒绝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心里难受,还是怕被人看到。
于是他就揪了个草放手里玩:“我觉得是因为,你得冠军的时候他们都是真心为你高兴的,不管是徐来哥还是其他后勤人员。”
草地里的石头都被陈睦踢了一脚:“我甚至不理解他们为什么会真心为我高兴。
“对啊,因为你也不是他们那样的人。他们以为继续把车队发扬光大对你来说也是一种安慰,谁知道你完全不这么想??话说如果你离开了车队就垮了,难道你会很高兴吗?”
“那当然也不会。”陈睦诚实道,“我本来就是担心他出事才打过去的......唉,所以我就是怎么都不会舒服吧,相比起来车队垮了我更不能接受,但是发展太好我也很不舒服,最好就是比我在的时候稍微差一点点,然后所有人都说‘要是陈睦还在肯
定会更好的,可惜了'。
她说完后自己缀了一句:“我是不是有点变态?”
“你知道就好。”杨糕应一声,掏出糌粑吃了一口。
陈睦见状也觉得饿了,受了提醒一样掏出自己那块,也咬一口。
果然那群牦牛就是很远,陈睦和杨糕在硕大的草地上缓慢前行,靠着糌粑充饥,心底竟被逼出些许惬意。
现在想想,陈睦虽然知道自己肚量小,但还没在其他人面前肆无忌惮地表现出来过,甚至在跟豪豪说话时还故作大度地说“替我祝贺”。徐来是跟她相处久了,对她这个德行多少有些感知,倒是杨糕认识她不久,却能让她毫无防备地把内心的阴
暗面丝滑揭露。
她静了一会儿,怼回去:“那你还喜欢?”
“对啊,就是喜欢上了我能怎么办。”杨糕说着又蹲下去揪了棵草,和上一棵编在一起,“但反正人跟人本来就不一样吧,我不觉得你那些车队朋友们有什么错,你的话也就是不当老大就浑身难受吧。这也没什么,世界上也需要争强好胜的人啊。”
陈睦又是半晌没说话,难得用有点孩子气的语气说话:“我再也不想看见徐来了。”
“你干嘛啊,徐来哥又没做错什么。”
“他只要站在我面前就是耀武扬威。你明白吗小羊,他肯定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特别帅气,然后就会自以为天降神兵一样地突然出现。”
“那又怎么样呢,你又不喜欢他了,他还是会很痛苦啊。”
“我不喜欢他他就痛苦?”陈睦一下子笑出声来,“可算了吧,你知不知道他这次甚至可能打破记录,都有这样的成就了我喜不喜欢他还打紧吗?要是能让我回去开车,那有没有人喜欢我还算………………"
她说着说着嘴巴一顿,悬崖勒马:“......我没有说你不重要的意思啊。"
杨糕看也没看她:“算了吧,你什么意思我还不知道吗。”
陈睦被噎了一嘴,又开始接不上话茬。
她从开始就觉得杨糕天真单纯,能被一眼看透,倒是没注意一直标榜成熟神秘的自己是什么时候被他看透的。
她看着天空叹了口气:“我只是想说,我真的很想回去。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回去。”
话是真心的,回不去也是真的。陈睦轻易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因为明知这话让人没法接,不管是空虚的安慰还是有效的提建议,都只会踩地雷点让她更加抓狂。
于是她自己打断了这个话题:“算了不说这个了,我自己消化消化………………”
“做好了。”杨糕说着把她的手抓了过来。
陈睦条件反射地一缩手,却觉得手上一痒,抬手一看竟是一枚草编的戒指戴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她怔了一下,然后好笑地竖起五指看一看:“你小孩子啊你。
杨糕扯平了嘴角,为能逗笑自己的恋人而得意着:“比赛跑步吧姐,看看谁先到山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