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司妤睡得早,不知睡了多久,莫名就醒了过来。
房中还燃着一只烛火,在床帐外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四下一片寂静,一点气息也无。
她却异常清醒,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下意识就想起白日的事,想起那个被陈滔带来的粉衣女子。
这个时候,她突然意识到哪里奇怪。
只怕高盛此时正和那女人......
迟疑了一会儿, 她主意已定,立刻起身,唤道:“如缨??"
如缨过来,她问:“现在几更了?"
如缨道:“公主,刚刚才三更呢,公主怎么醒了?”
“快给我拿件衣服来!”司妤说着就已从床上起身,趿了鞋子下床来。
如缨一边拿来衣服一边问她:“怎么了?”
司妤匆匆套上衣服,披散着头发就快步出了屋子,到院外,和旁边护卫道:“快随我来!”
护卫立刻跟着,她几乎是小跑着到了高盛院子前。
高盛院前也有护卫,朝她见礼道:“长公主。”
一边是行礼,一边也是拦住她去路。
司妤急道:“快去看看,有刺客,太尉恐有危险!”
护卫一听,立刻就持刀进院内,飞一般冲向高盛寝房前,急拍了两下门,朝里喊道:“太尉??”
司妤来了,比他更急,一把将门推开,急喊道:“高盛!”
屋内一片黑,一群人走到房中央,才见高盛只穿条裤头,光着身子持刀从里面出来,恼怒着问:“做什么?”
司妤提过身旁护卫的灯笼,冲到内室,看一眼空空如也的床上,问他:“那女人呢?”
高盛夜半被吵醒,摸不着头脑,又十分不悦,问:“什么女人?”
“下午那个女人,安朝烈身边的!”同妤问。
高盛将她看一眼,再看看被她带来的一群人,轻飘飘道:“你问她做什么?”
“她有问题,绝不是普通女子!她在哪里?”同妤急问。
高盛一边看着她,一边到衣架旁拿衣服往身上穿,不慌不忙。
司妤看他穿衣服看得着急,又问:“她真的可疑,不可小视,她人呢?”
高盛回答:“下边,西边小偏房内。”
“你们随我来!”司妤说着就带人冲向外面。
院内的朱勇带路,高盛寝房外边是东西厢房,这小偏房还在西厢房更边上,一行人正要冲进去,高盛在后面道:“将屋子围住。”
守卫于是立刻先将房间包围。
这时朱勇才将门踢开。
女子从里面惊叫一声,慌乱道:“你们做什么?”
守卫冲进去将她团团围住。
她只穿着一件寝衣,寝衣松垮,隐隐能看到里面亵衣的系带,头发披散,楚楚可怜,让守卫都有些不敢上前,怕冒犯了这女子。
她的目光投到门外司妤身上,快速掠过,很快看向后方,娇声道:“太尉,太尉这是怎么了...."
高盛才从后面过来,下令:“拿下!”
“太尉,为何如此?”女子一边哀声问着,一边却在守卫靠近时一把夺过他手上的刀,一招便抹了那守卫脖子,朝外面的高盛飞身而来。
守卫先前的轻敌让他们吃了大亏,此时即刻上前将她挡住,没能让她冲出门来,女子只能回身再去解决守卫。
高盛将门口站着的司妤往后拉了一步,让她待在了后边。
他则静静看着里面的缠斗。
女子虽武艺高强,但终究是寡不敌众,这里的守卫都是军中精锐,半刻之后,女子身上受了几处刀伤,被成功制住,缴下手上的刀。
高盛进屋中,问:“何人所派,进来做什么?”
女子闭口不言,高盛便提灯进屋去,关上了门。
司妤去院中等了一会儿,一刻不到,高盛出来了,在他身后,守卫将不能动弹的女子拖了下去。
司妤看向他,他到司妤面前,说道:“屈继先收买的杀手,院内同时安排了内应给她递武器,本来准备今晚动手,结果我没找陪睡,没找到机会。”
“那就好…….……”
高盛看着她:“公主为何知道她是刺客?”
司妤不说话。
高盛笑道:“总不会是见我要找她陪侍,心生妒意,所以才编造刺客之说,结果歪打正着吧?”
“当然不是。”同妤白他一眼,吸了一口气,反问他:“听闻江夏郡余遂,手持一只百斤重的方天画戟,威猛无比,勇冠三军,太尉若见了他,会怎样?"
高盛轻哼一声:“自然要与他比试比试,我倒要看看他这名声是不是吹的。”
“对,因为太尉与他皆是武将,若见到了,定要看看这人是何方神圣。而这女子,她说她倾慕太尉,又是安朝烈的宠姬,她必定能知道我,也知道......”
她顿了顿:“也知道我曾是太尉的笼中雀,她听闻陈滔叫我长公主,却连偷偷瞟一眼都没有……………
“这绝不是个以色侍人的,若是如此,她定要好好瞧一瞧我,在心里评判以她的姿色能不能得到宠爱,她没有,也并不好奇我,证明她有别的倚仗,也不想引起我的注意。”
高盛认同她的说法,也觉得新奇,仅仅就因为人家没看她,她就能猜到人家另有身份。
随后他笑道:“什么笼中雀,说得好像我强迫了公主,我记得当初可是公主主动进的我房里,主动脱的衣服。”
司妤转身就走,高盛一把将她拉住:“行,我错了,是我强迫的,就算公主这么绝色的美人到了我房里,脱了衣服,我也不该动心,我就该是个阉人。”
司妤仍想走,他继续道:“不管怎样,今日多谢公主救我一命,我还以为公主做梦也想我死。”
这一句却也是真心实意。
司妤停下了,半晌低声道:“若太尉死了,我也许也离死不远了。”
高盛笑起来,突然很想牵她的手,但想着她便不会让,他只好恋恋不舍将她胳膊放开,说道:“臣可不忍公主命殒,肝脑涂地也会护着公主。”
司妤自然不会信他这鬼话,但他是如此强悍一个人,哪怕是让他如此半真半假地承诺一句,也倍觉心安。
她问道:“太尉不是特地让陈滔将她送来吗,怎么又将人放在了那么远的偏房?”
高盛含笑沉默一会儿,看着她月色下的脸,回道:“也许公主不信,其实我也没那么好色,我承认,公主对我来说有特殊的吸引力,也许是公主的美貌,也许是公主的身份,但总之,我也不是是个女人就要的。”
司妤不想回应,但在心底想了一遍,觉得至少和屈继先安朝烈这些人比,他确实也不算太好色。
两人都站在月光下,此时夜色宁静,似乎人心也宁静下来,她说道:“我同意迁都,就依太尉所言,迁去西昌吧。”
高盛看着她笑,语气温和无比:“那公主想封赏的人,我也都同意。公主放心,去了西昌,我们定能安民积粮,广畜军资,到时再剿灭屈继先黄承训和各地反臣,平定天下。”
两年多来,司妤一直都在忧患无助中,独自护着皇室最后那点微弱火苗,无人倾诉,无人求助,看不见希望,此时听他这番话,只觉心潮澎湃,前途光明。
真有那么一天么?
她不由露了几分舒心的笑容,看向高盛,真诚道:“此后种种,一切都拜托太尉。”
高盛一时有些恍惚,有一种她是君,他是臣,她对他倾力交托,委以重任的感觉。
若是十年前的他,定会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以报君恩,但如今......他再也不是曾经那个他,他不想替这腐朽的大兴卖命,它不配,但此时的公主,又让他心生怜惜。
如果他平定天下后称帝,封她做皇后,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算了,不用想,她一定会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