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乐子不蹭非欢愉
也不是每一位星神都能够豁得出面子, 制造出一个假冒伪劣/歪瓜裂枣版本的自己来的。
但是很显然,阿哈绝对不在这个要面子的星神列表之中——阿哈,凡有言必被知, 凡有乐必旁观, 当他衡量自己出手后能够得到的乐子超过了自己旁观所能够获得的乐子之后, 阿哈就会选择出手。
那么当前的这种情况对于阿哈来说到底算不算是出手了就能够获得更多乐子的呢……
很显然是算的。
后世,那些假面愚者们在开始讲述阿哈是如何面具提刀, 杯酒砍毁灭的时候, 往往会在自己身边准备上一份录像带。
是的, 为了实现这个功能, 他们往往还会在身边携带上一份专门的播放设备。
非常麻烦,也非常辛苦, 但是, 假面愚者会说这一切都值得, 因为——
与世界书同时形成的羽毛笔可以被认为是这个世界的原始股份。
诚然, 它已经无法再如这个世界刚刚形成的时候那样彻底地改写命运的痕迹, 在发展出了那么多的时空支线、又迭代了那么多次之后,它的力量限时还限制空间范围。
但是这并不影响它一旦写下了某条规则, 在限制之下这条规则就是无敌的。
哪怕让天才俱乐部的成员们来研究这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恐怕都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答複。
总之, 在一系列神奇的规则的交流之下, 最重这个世界获得的结果, 是来自某位星神的回应,祂高高兴兴快快乐乐, 就像是要去春秋游的小朋友一样蹦蹦跳跳, 来到这个世界之外,随后揪下了身上的一团力量, 又塞了个面具给这团力量,而后,那面具之后看不清脸的高大黑色男子身影飞起一脚,一个鞭腿就给这团力量来了个第一腿原动力,直接给它干进了皮耶格尔世界。
就像是泰科铵球馆中的那些高端运动员们把球通过漫长的管道送到目的地那样轻松准确——前提是,这里的泰科铵球运动员绝对不能是来自仙舟联盟的。
这团力量穿透了许多的纸张,它残留在这些世界书页面上的力量一边制造着破坏,一边又非常贴心地弥合了这些破坏。
皮耶格尔的时间与空间都没能影响到这团力量,在某一页上,一群猴子正在一条河上运输着装满黄金睡蕉的船,而面具上溅射下来的一颗火星没能跟着这团力量一起来到更往后的页面上,而是留在了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并且径直地碰到了一艘船首上伫立着一位国王的半身的海盗船。
这颗火星快速地爬上了船,然后志得意满地宣布:“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海盗王了!”
而剩下的力量则快速地朝着剩下还没有解决问题的情绪之城而来,速度远远超过了水晶骑士能够反应的程度。
一个强大的世界,一个几乎要发展成为某个微缩禹洲的世界当然有资格发出呼唤星神,并且令星神听到的声音;但是这个世界却没有成功阻拦星神的能力。
被阿哈揪下来的那一团力量像是□□一般冲向了假冒伪劣的纳努克,当它也进入了这座情绪之城的那一瞬间,这团力量快速地演变成了人类的模样:
一个戴着面具的愚者。
在关键时刻,阿哈和假面愚者们还是非常双向奔赴的,至少祂没有变成悲悼伶人的模样——祂的手中提着一把细剑,动作灵活得像是一尾游鱼,另一只手中则端着一只酒杯,吐一口气,便让那只是外表变做了纳努克模样的民俗神明全身上下的伤口悉数愈合,手臂也从断裂变得连接。
随后,愚人趁着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在愣着的瞬间(当然也包括这个民俗神明本身)往这民俗神明的身上扎了一剑。
“嘿!”祂发出欢快的声音,随后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音色过分明亮了,在当下有点不合时宜,于是下一个字说出口的时候,祂就将声音压得低沉了起码一个度,而这声音完全无视了距离,直接在每个人的耳朵边上响起。
“我乃驻守星门之无姓愚者咿呀——烬灭祸祖!你看我手中这柄惊破堪舆之剑呀!”
听起来有点像是狐人大鼓里头的唱腔调子,但是令夷也不好说是不是因为自己负责捏住那支羽毛笔的缘故——毕竟,她也确确实实还听过一个非常狂放的,关于星神的同人说书。
叫什么愚人戏:祸祖砺兵寻旧恨,愚人挥剑斩金身。
实不相瞒,现在这团从她的视角来说恰恰来自天外的力量所变成的愚人,所作所为真的看起来就像是这一折愚人戏的前奏剧情。
在那一折愚人戏中,好像就又这样一段台词,还有说纳努克身上的这些伤痕还有流出来的血全都是阿哈造成的,其实人家天生不长这样的说法。
所以,如果阿哈曾经看过这一段剧情的话,方才那位愚人对于纳努克的治疗就变得非常有道理了。
因为后续……
哦,对上了。
此时的天井玻璃之后,可以看得非常清楚的是:那位带着面具的愚人正在左右腾挪。
并且左右腾挪地越来越快。
等等……好像不是愚者的动作在变得越来越快,那巨大的民俗神明的动作也在变得越来越快,原本应当是祂眼角的月亮又从两人背后快速掠过天际,随后跟着的是太阳,日月交替更迭的速度几乎变成了一分钟一轮。
这是倍速了吧?
在这短暂的几分钟内,愚人的动作已经快到了彻底看不清的程度,那些呆滞的狂信徒们只能看到在他们信仰的神明身上快速地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口,金色的血液流淌出来,就像是这名愚人垂一口气将祂身上的伤口全都变得愈合之前那样,祂的双臂也恢複了断裂的样子。
愚者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了:“酿作含血密酒,名为狂灭日珥;去世界尽头的酒馆上个新品先。”
祂手中的杯子贴上去,在负伤的民俗神明身上接了一整杯的金血,随后灵活地绕到了负伤的民俗神明身后,在祂的屁股上狠狠地踢了一脚。
这一段龙争虎斗最终以民俗神明的负伤离去而告终,但是一切真正的结果,还得是在大约一年多之后。
当有人真的遇到了一位擅长说书的假面愚者,在道路上一边打着响板一边说:“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啊,寰宇上下最正宗的愚人戏,你听不了吃亏你听不了上当——”
随后开始一边唱愚人戏一边播放一段录像。
“看吧?保真的哦。”
“这可是阿哈亲手给咱们送来的录像带,仅限这一次:阿哈真有面子。”
不过,那就都是后话了。
此时此刻,愚人一脚踹走了那个民俗神明,一只手扶着面具,对着下方的世界鞠了个非常潇洒的躬,随后,他将剑背在身后,转身,动作潇洒自如地朝着天际走去。
一时间,夜色恢複宁谧,仿佛方才快速轮换过的七轮日月都只是一场群体性的错觉。
但是,仍然留在天空中的那些金色的血液,仍然提醒着所有人:刚刚又一个愚者提着剑,将一个绝对是邪神级别的存在给赶跑了。
顿时,在这间屋子里,这群狂信徒乱成了一锅粥。
他们一直以来都相信自己信仰的神明是最强的存在,而幻胧的到来其实某种程度上还加重了这种认知,因为虽然幻胧也不得不承认虚无星神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星神,虚无的命途才是笼罩着所有人的庞然大物,但是很显然虚无从不动弹,所以她做为反物质军团的绝灭大君,有事没事吹一吹纳努克也很正常,对吧?
毕竟她也是毁灭命途的一员,倘若在心里保留着对生的渴望,一点都不想自己被毁灭的同时,还对纳努克这个直接上司没点儿崇敬之情,那她这个令使是怎么当上的——总不能纯粹是因为纳努克看这团离火之精觉得顺眼吧?
而这些骚动也反应在了他们的集群意识上头,那些原本统一的、坚定的、组合在一起可以变成一个强大的民俗神明的念头,现在因为民俗神明本身形象的垮塌而随之变得支离破碎。
这种情况要做个类比的话,大概就像是某个游戏里的强度党,一直以来因为社区的影响而觉得某个角色是个超强的角色,是那种策划单推,过了两三个版本之后仍然可以在游戏的方方面面角角落落找到关于此人的售后;然而当他们开始用这个角色之后,他们却发现这个角色的强度相当难评,大概就是机制被后续角色套用,强度被后续角色薄纱,剧情查无此人……整体来说,可有可无,仿佛空气。
道心破碎说的就是这种情况了。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如果神明都被暴揍成了这副样子……那他们应许中可以在死后享受一切的那个天国真的还存在吗?
或者说,它真的有被形容出来的那样无所不能吗?
这群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先开口,但是每个人都已经开始怀疑这位神明的权柄。
这,就是民俗神明以及他的诸多规则被动摇的第一天。
先前才刚刚将一条胳膊砍进了锅里煮着,像是对自己的身体全然不在乎,只想要让那位至高存在将自己的一切都给取走的老者口中发出了几乎是哀嚎的叫声。
此时的室外的混乱程度,并没能比室内好上多少。
因为室内通过那个天井所看到的一切,在室外也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不管是什么假冒伪劣版本的纳努克的出现,还是什么天外出现了一位星神,而这位星神一个鞭腿就把自己的分身踹进了世界并且完成了一场真正的降维打击……又或者是在快进的七天七夜之后假冒伪劣版本的纳努克消失不见,而那位星神的分身也走得全然不见了踪影……
总之这一切的碰撞看起来就像是一出光怪陆离的梦,毕竟也就只有那种没什么逻辑也不需要起承转合去将其连接起来的东西才能够拥有如此荒诞但又如此吸睛的表现力。
在瞠目结舌之后,他们开始猜测揣度这是怎么一回事。
有一说一,在看到了这样的场景之后——尤其是在最开始,因为那场仪式的召唤,导致假冒伪劣版本的纳努克的一只眼睛顶替了原本月球所在的位置,带着强大的压迫感砍下来的那瞬间——这座情绪之城里的居民很难不把祂和影响了他们那么久的轮回结合在一起。
所以,当他们看到这个邪神被击败的时候,不管他们有没有为这位造型和举止都多少有点夸张的愚人鼓掌,至少有一件事情是可以确定的:不少人都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因为他们觉得,既然邪神已经被击败了,那么它大概就无法再继续主宰这个世界了吧?轮回是不是要结束了?
先前这些人也曾经发自内心地希望轮回就此结束,这样的日子太难熬了,但是这样的集群性的意识并没能够真正地影响这个世界的走向——这其实是因为他们虽然希望轮回就此结束,但却没能真正在心里坚定地认为轮回会结束。
他们仍然觉得明天轮回仍然会发生,这就使得他们做为多数的意识并没能够影响少数人的意识。
但现在就有个突破口了。
在天上打成一片的时候并未和其他人一样光顾着抬头看而忘记了自己还有工作要做的景元:“再多用上几次世界笔,这里的轮回应该就会结束了。”
从怀疑到坚信,思想的转变也是需要时间的,所以,需要先动用一些外力,让他们産生习惯,之后的事情,就会变得好办许多。
丹枫给的隐身效果未能覆盖到他,当然这也不太重要,毕竟景元对自己的定位一直是仙舟上不甚起眼的骁卫,和前几代将军在做骁卫的时候武力值爆表的水平相比,他在直观战斗力方面就比较平平无奇。
至少令使这一层次的大人物基本上关注不到他,更何他现在没有穿着仙舟的衣服,甚至还把一边的刘海放了下来,将自己一边的眼睛盖在了刘海下头,剩下的头发则披散在背后。
认真看,的确还能够看出往日的影子,但如果是不熟悉的人就算了吧,认不出来的,他甚至控制着自己眼睛张开的程度,看起来像是在心情极好的状态下喝了几杯,眯着眼睛准备找个什么地方睡觉,现在还没有倒下单纯是因为方才发生的那次巨变。
他在人群中寻找着幻胧的痕迹。
方才那些人在言谈间不是提起幻胧来了吗?
他们说幻胧到街上去了,她应该不会走出太远,毕竟她也不能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而且方才发生在天空中的那一幕谁都看到了——那么大的动静,基本可以说是* 阿哈单方面硬控所有人抬头将近十分钟,很大程度上缓解了部分人成天低着头工作而养成的颈椎毛病,被治好了全身随后又被砍得全身流血的,那可是和她息息相关的存在。
他在密集的人群中间歇性地来上两句变换了音色的句子,说是不是那个邪神被打跑了,他们从今往后就不再会遇到轮回。
这种托一样的句子拥有着还不错的传染性,很快他听到身边有人在传播和自己相似的观点了,景元相信应星和令夷两个人中绝对会有一个记得提醒此时此刻仍然在加班的那个政府,要好好利用这一次机会,将宣传方面的工作做到尽善尽美。
他于是就闭了嘴,目光在人群中探查着,余光“不经意”地扫过一张又一张脸孔。
在出发之前,他为了保证自己能够尽量容易地辨认出幻胧来,向政府那边要来了本地居民们的证件照集合。
从头到尾翻阅了一遍过后,他虽然做不到将每张脸和每个名字对照在一起,但他基本上能够记得自己看到过哪些脸。
这就是和政府,而不是和某个民间组织合作的好处,可以从宏观上获取更多可调用的信息。
幻胧会借用别人的脸?又或者是给自己捏一张似是而非的脸?景元无法确定,他同样无法确定幻胧的神情会不会因为看到阿哈那充满乐子的剧情安排之后而失去了对于面部肌肉的约束。
如果被造谣的是帝弓司命的话,他心想,反正他应该是无法完美地控制好自己的表情的。
但随后他看到了一双黄绿色的眼睛。
有一点诡异的颜色——他看了过去,目光并未停留,摆出一副自己完全没有留意到的神色,却在心里快速调动方才那掠过的一瞥所留下的瞬时记忆。
脸是没见过的脸,神情中带着一点不是非常明显的焦急。
啊……看来幻胧的表情管理水平也没有那么好,景元的余光追着对方的衣摆。
幻胧知道在这个世界中集群意识能够起到怎样的作用。
这也是为什么她没有选择去找个好骗的年轻人,哄骗对方说自己是ta的机缘,随后开始扮演戒指里的老爷爷之类的角色,一点点将对方带上自以为救世但实际上是灭世的道路。
——因为,一个人的思维能够起到的作用还是小了一点。
因此,当她知道今天的轮回没有照常发生(她当然不会是改变世界的羽毛笔写下规则之后的漏网之鱼)后,她就意识到这件事所导致的意识动摇会让整件事滚向一个多么危险的结果。
程度惨烈一点的话,可能是所有努力付诸东流,不仅仅是她进入这个世界之后的,更是那一整个狂信徒团体这么多年来的努力。
用好理解一点的词句的话,那就是在金价六百的时候入手了,乐呵呵地看大盘涨到了六百三,随后猛然发现金价跳楼式暴跌,直接来到了大概一年之前的四百附近。
所以,她决定靠着这些狂信徒们的集群意识做点什么,她让他们尝试召唤神明——并且打算让自己做个在外头的托,一旦纳努克形象的邪神出现她就开始在人群中煽动所有人认为这就是世界末日。
相信自己注定是要被毁灭的吧,相信这个世界已经走到了最后,在希望最强烈的时候获得最为强烈的打击,幻胧最喜欢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刚刚绽放开微笑的脸上,美好的表情全部皲裂,反差得越是强烈就越是喜欢——这是她的毁灭美学。
撕裂美好,创造痛苦,那自然是越美好的被撕裂才能越痛苦,不是吗?
原本一切的发展都非常完美,纳努克的形象出现在天空,哪怕纳努克的外表属于是那种审美正常的人看了都会翘起大拇指来说一句“正点”的好看,但是,放大到一定程度之后,好看也不一定管用了。
巨物恐惧症么,很多人都有的,一些觉得自己没有的单纯是没有见到过那么大的。
但是,意外的搅局者打乱了一切。
幻胧一眼就认出了那张面具,它属于整个宇宙中最大的搅屎棍,出现在哪里都不离奇的街溜子——阿哈。
特么的欢愉来这里干什么!
当然,幻胧也因为这张面具的出现,第一时间想到了一个糟糕的情况:她的行踪被发现(这一点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宇宙中和她为敌的势力数量不少,其中令使的比重也绝对不低),对方追上来了,甚至有可能进度比她更快地已经获得了那支书写世界的羽毛笔。
她不知道来者是谁,无从估计对方有多强,考虑到她自己就是令使,那……其实对面也是令使的概率同样不低不是吗?
而且这召唤出来的星神还是阿哈……难道假面愚者也在其中掺和了一脚?按照那群愚者的性格,这倒是不无可能。
所以,此时的幻胧表面上看着仿佛状态还行,只是有点着急而已,实际上早就已经汗流浃背。
她没想到外力的阻击会来得那么快。
她现在需要实现一些血腥的手段,用恐怖压倒那些正在觉得一切会更好的人,而这个过程,她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些相信她当真是神使的人。
她不打算继续克制了,用岁阳的基础天赋可以强行制造夺舍——哪怕在这个忆质的世界中,她的夺舍效果会因为种种不可避免的原因而变得很差。
但她毕竟是个令使。
以她的能力,夺舍可以变成像是病毒传播似的模式,从一个被夺舍的人传染到另一个,在慢慢吞噬这些人的情感和理智的过程中,同样能够制造出如同溺水之人看到水面距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无法触及的恐惧,以及希望的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