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明白百里玖为什么选择在此地了，也明白为何在山顶看不到什么花草。
只因为雪墨不喜欢其他植物，百里玖砍去了山顶无数植被；只因为雪墨喜欢高处，便不惜代价要将交换地点设在此处。由此可见，百里玖为了雪墨，不论做出什么样的事，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会去做，哪怕得不到雪墨的一丝重视。
爱一个人，便是如此吧，只求付出，不图回报。
“你们来了，果然守时。”一道快而冷洌的声音由远至近，紧接着便是一道鲜红的身影从一处掠来，稳稳地落在悬天涯最边上的一块石头上。
欧阳慕潇快步一个闪身，将雪墨控制在自己的范围内，雪墨是他们唯一的筹码，自然不能有一丝闪失，“玖王之约，自然守时。”
百里玖爽朗一笑，点了点头，“七皇子倒是寸步不离跟着千姑娘，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也喜欢千姑娘呢。”
欧阳慕潇一愣，瞥了眼千幻璃和百里辰郗，也跟着大笑一声，“玖王真是慧眼独具，美貌女子何人不喜？玖王不也是吗？”
百里玖点头，目光移到雪墨憔悴发白的脸上，眼底不由划过一丝心疼，声音也不再嬉笑玩味，“放了她。”
“百里宇熠呢？”百里辰郗适时出声，光华高贵的气质吐气卓冷，淡淡的目光望着不远处的百里玖。
此时千幻璃五人站在一排，距离百里玖站在的崖边有数米之远。而百里玖，迎风站在崖边，单身负在身后，在身前的那只手指夹翠箫，姿态平静漠然。
只见百里玖微微扬手，自一旁又走出一人，是项奇书，项奇书指着崖边的一棵树，道：“在此山崖绝壁上。”
千幻璃等人移开了几步，方才因大树遮挡而没有看见的树后，百里宇熠正被绑着双手悬挂在悬崖峭壁边，看他姿势一动不动地垂着头，应该是被打晕了。
“陛下！”千幻玥大喊一声，忍不住便要上前，千幻璃赶紧将她抓住，再落入一个他们之手，岂不是更被动？
“玥贵妃不必焦急，二哥只是睡着了而已，很快便会醒。”百里玖淡淡道，目光看向百里辰郗，另一只手拿着一枚梅花状的暗器在指间把玩，“大哥也莫要想着救下二哥，即便你们的轻功再快，应当也快不过我的暗器吧。”
百里玖安排的巧妙，令千幻璃也深觉一个擅于精打细算的人果然厉害，如雪墨所言，百里玖只是不屑于用在权柄之上。即使轻功再快，武功再高，自然是快不过他手里的暗器。
“你想怎么样？”
“大哥真是说笑了，我费了这番心思，自然是想要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难道这还有疑问么？”
“我们一同放人。”
百里玖摆了摆手，语调仍是一贯的快速，“大哥当我是好糊弄的么？我一旦放了二哥，还有离开的可能么？要知道你们那边可都是高手。”
百里辰郗勾起一抹幽深的笑意，神色清浅从容，“如你所言，若是我们先放人，你又如何保证会依言放了百里宇熠？”
“你们没有选择，即便大哥你可以不顾兄弟的性命，那么你的心上人呢？她会不顾及姐妹的性命么？”
千幻璃自然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忙道：“还请玖王爷将解药给我，我们绝对不会伤害雪墨。”
百里玖看了她一眼，没理她，继续将目光定在百里辰郗身上，微微一笑道：“大哥，我数到十，你考虑一下，毕竟对我来说，时间便是金钱。”
“一，二，三……”
百里辰郗看了眼千幻璃，从她的眼里他明白了其中意思，形势紧急，一切根本不容他考虑，“好，我答应你。”
“不能这么做……”欧阳慕潇紧皱着眉打断道：“万一他们说话不算数怎么办？”
百里辰郗缓缓摇头，并不回答他的话，“放人吧。”
欧阳慕潇知道他的性子，说什么便是什么，只好松开束缚着雪墨的手，让她自行走过去。
“墨儿，过来。”百里玖淡漠的脸色在看向雪墨时逐渐缓和深情，渐渐地笑意浮上眼底，一个闪身将走过去的雪墨揽进怀里，重新回到那块石头上，然后在她耳边低语了什么，便见雪墨的颜上也浮现了如此刻迷雾般的笑意。
欧阳慕潇也依言去崖边救上了百里宇熠，此时的百里宇熠也逐渐清醒，在看到眼前的几人时顿时愣住了。
千幻玥忙上前照顾着百里宇熠，一脸忧思，满眼神伤都看着百里宇熠，“陛下您吓死玥儿了……”
原以为一切以此结局结束，各归各位，可雪墨接下来要说得话却是令在场人都愣怔当场，无所适从。
“你们不是一直想要玫瑰昙露么？这是已经配置好的药，能解天下任何剧毒。而你们五人中有四人中了无药可救的剧毒，可惜这玫瑰昙露只能救一人，你们商量一下，是救谁呢？”
雪墨轻轻晃了晃手里的玫瑰昙露，笑得妖异，此刻她站在崖边风中。身后是云雾飘渺，白衣随风起舞，墨发迎风散开，绝美的颜上如雪肌肤映照着流霞挥洒，美得竟似一位戏看众生的上神。
此言一出，五人谁也没说话，皆是一派错愕。
百里辰郗下意识地抓住了千幻璃，不用问也明白了为什么连千幻璃也中了毒，心下一阵绞痛，手中握得更紧。
怕死，是每个人的天性，求生，亦是每个人的本能。
一瓶解药，四个死亡边缘的人，如何抉择？
雪墨的意思很明显，那便是想看他们为生路而展露的人性，或许会反目成仇，或许会刀剑相向，更或许会自相残杀，因为生路只有一条，而人却是自私的。
目光看向千幻玥和百里宇熠，也正见千幻玥楚楚怯弱地看着自己。千幻璃也不知该怎么选择，百里宇熠是生是死她已经顾不得了，她只是犹豫妹妹和他之间该如何选择？
忽然感觉到手被人攥得更紧，千幻璃偏头看去，正迎上百里辰郗微笑欣然的眸子和那一脸不迫的笑容，只见他唇轻轻开启，道：“我早已习惯现在的状况，更不想独活。”
他的话说得很轻松也很坦然，千幻璃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看出她的为难，他替她做了选择，也罢，便如他所愿好了。
千幻璃微微点头，笑意浅浅扬起，“好。”
一旁的欧阳慕潇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却也没开口，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们。
千幻玥忽绽笑靥，心底也泛起丝丝些微的滋味，眼中也忽然热了。她可以活下来了，姐姐一直都是对她很好，就连到了生死关头，姐姐也将生得希望给了她，她却是因为看到了活路而欣喜万分。
千幻玥不由自嘲一笑，充满感激之情看着千幻璃，嘴上什么也没说。姐姐，你可以和心爱的人同生共死，或许这对你来说已是幸事。可她要活着，她还有轩儿要照顾，她还不想死。
忽然想到一人，千幻玥移开视线，望着身边的百里宇熠，见他正微笑着看着自己，一时也乱了心智。
眼前的这个人也不能死，若他死了，她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了，皇位易主，她更是一点机会都没有，而她的孩子或许也会成为皇位的牺牲品。可是生路只有一条，是生是死，也不过是一念之间……
雪墨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看着眼前众人上演得生死抉择戏码，忽而一笑，“真是感人呐，姐妹相让，兄弟不争，这倒是我完全没想到的，你们真的都不怕死？”
千幻璃笑了笑，她的手始终与百里辰郗的紧紧牵着，“想必你很失望吧，你一直游戏中原，甚至将所有人的生死看作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大戏，轮番上演着一场场生死角逐的大战，你却是自得其中。雪墨，你已经失去了一个正常人的心智与想法，回头吧。”
“回头？”雪墨冷笑着，眼中泛起点点阴冷至极的寒光，“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与我这样说话？不错，我确实以看你们生死相搏为乐趣，那又如何？人性永远是丑恶的，没有人不是自私的，纵然是你，不也是很自私吗？”
“当你看到生得希望时，第一想法是什么？你敢说不是让百里辰郗活命吗？你自私得想让他人苟活，却不曾想问过他人，你以为你这样很高尚？那不过是你以为而已，在我看来，那不过是虚伪做作。”
雪墨不留余地地打击着千幻璃的思绪，她知道其实雪墨说得一点都没错。当她看到解药时，第一时间便是想到的百里辰郗，她希望他可以活下去，若不是百里辰郗表明了想法，或许她仍在难以抉择。
感觉到自己颤抖的手被他握紧，千幻璃偏过头去，百里辰郗笑意盈盈，俊美的脸上虽然苍白，却还是不缺丝毫神采，凤眸之下更是包裹着无限情意。
她读懂了，有他陪着她，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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